最近夜里总是阴冷,我翻来覆去,睡得并不安稳。
我又梦到了两年前。
很平常的一天,我突发奇想要去公司给周熠礼送爱心便当。
他的办公室在顶层,很大,甚至有卧室供他临时休息,轻易没有人打扰。
我就是在那天,看见他和林清躺在床上。
他们赤身裸体抱在一起。
我这才看清,林清的胸口有一颗红色的小痣,随着她的胸脯起伏微微震颤。
几天前我发现周熠礼在同样的位置,纹了一个小巧的粉色山茶花。
我的手指落在上面,而周熠礼顺着我的手看过来。
他垂眸笑了笑。
「桉桉,你在我心里像山茶花一样纯洁,所以我把你纹在心口上。」
假的,假的,都是骗人的。
分明是为了在每一次呼吸的时候,都隔着时空和林清共鸣。
空气中糜艳的气息争先恐后冲进我的鼻腔,他们都是累极了的样子。
两个小时前,我在做什么呢?
我在精心地为周熠礼准备午餐,因为不常下厨,手都被烫出了水泡。
上顶楼的时候,我眼里还带着笑意。
我打算要娇滴滴地跟周熠礼抱怨一句,叫他心疼心疼我的。
那时候他就在和林清做这种事。
便当从我手中脱落,洒在地上。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想起自己每天叫着林秘书,挽着她的手,把她当成自己的朋友,胃里忽然开始翻江倒海。
后来我懊悔过很多次。
明明生在豪门中,见惯了这样的事,为什么当时只顾着流泪和干呕,没有来得及多拍几张照片。
但人永远不是绝对理性的,我不能过分责怪曾经的自己,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她没有经验,她不知道人心能险恶成这样。
床上的周熠礼睁开了眼睛。
那时候的他不像现在一样小心翼翼。
即使被我发现了这种事,也只是冷冰冰地呵斥了我一声——
「出去!」
后来无数个午夜,我的噩梦都以他的这声呵斥结尾。
我从梦中陡然惊醒。
今天是周熠礼的生日。
我原本就不打算为他庆祝,听他说今晚要见客户后,还松了一口气。
我在公司工作到天黑,最近这两年,我几乎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倾注在上面。
直到张行止约我出去吃饭。
很巧,和周熠礼在同一家餐厅。
餐厅里放着悠扬的音乐,我一眼就看到了周熠礼对面的林清。毕竟她给过我沉重一击,记忆来得格外深刻些。
年轻漂亮的女秘书,体贴细致,温驯服从,比我的臭脾气要好上很多。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见客户只是周熠礼的又一个谎言。
但我已经不会歇斯底里地跟他怒吼了。
周熠礼的目光不经意间看过来,眼底闪过慌乱。
他仓皇地站起身,朝我走过来。
「我只是跟她吃个饭,没做别的,说见客户只是怕你多想。」
林清随即站起身,手见缝插针放进他臂弯里。
若是旁人看见了,必定以为他们才是一对夫妻。
我对这种昭然若揭的示威并不放在心上,牵唇笑了笑。
「遮遮掩掩做什么,你们躺在床上的样子我都见过了。」
周熠礼的脸色白了几分,仿佛我不该提起这件往事。
那时候我还傻乎乎地喜欢着周熠礼,虽然跟他是商业联姻,但我总觉得只要自己多付出一些,婚后我有的是时间让他爱上我。
生活总是在你幻想的时候,猝不及防给你一个惊喜。
我一夜又一夜地望向身侧熟睡的周熠礼,心中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
想要将枕头埋在他脸上,把他捂死好了,或者在他吃的东西里面加点料?
每一次,我都适时地提醒自己,为了他毁掉自己,不值得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我自己都不在意了。
就像现在,我可以气定神闲地端着酒杯,欣赏他们狼狈的样子。
「你相信我,桉桉。」
周熠礼抓住了我的手。
可他能让我相信的一切基础都早就轰然倒塌了。
晚餐结束,张行止开车送我回家。
夜幕沉沉,路灯的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的眉眼分成晦暗不明的好几个色块。
我就着微弱的光,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他是我的助理,我承认,一开始招他进来,是抱着报复的心思。
周熠礼可以在身边放一个女秘书你侬我侬,我为什么不能呢。
但张行止工作能力实在出色,也循规蹈矩,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成了我的左膀右臂。
「到了。」他轻声提醒我,为我解开了安全带。
「宋总,其实今晚,我是故意约你吃饭的。」
他抿了抿嘴,补充了一句——
「因为我不想让你陪周熠礼过生日。」
我笑起来,眉目舒展开。
越来越有意思了。
家里的灯亮着。
周熠礼醉意沉沉,坐在沙发上等我回家。
「桉桉,我居然已经三十岁了。」
他轻声叫出了我的名字。
也是五年前的今天,我们结了婚。
我不想搭理他,径直去浴室洗澡。
我的浴巾上却湿漉漉的,带着水意。
脏死了,恶心死了。
我随即折返回去,将浴巾扔在他脸上。
积攒了一整天的负面情绪,毫无顾忌地倾泻在周熠礼身上。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用我的浴巾?」
谢天谢地,他出轨了,在我们的一切争吵中,我都能毫无愧疚感地站在道德高地,再歇斯底里也不必怀疑自己刻薄。
「毕竟你天天在外面乱搞,谁知道身上有什么脏病?」
周熠礼的神情怔愣了一瞬。
仿佛慢动作一般,他哭了。
「桉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当然不是这样。
从前他过生日,我都会亲手做好蛋糕,多晚都等着他回家。
那个天真的小女孩被他亲手埋葬掉,怎么还有脸来质问我变了。
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暴戾,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你最没有资格说我变了。」
毕竟如果我不改变,当初就要被他和林清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