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贺时川从床头柜里随手丢给我一张粉色创可贴:
「把脖子上的红印遮遮,这是上次小宛受伤特意给她买的,正好还多了一张给你用。」
贺时川话音刚落,我微微一怔,迟迟没有伸手去拿贺时川递来的创可贴。
他轻轻撕开包装,弯腰,指腹轻轻碰到我的脖子。
温热的气息自然地落在我的锁骨上。
「对了,林宛已经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我想躲开,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扼住。
「时黎,我们认识太久了,你一个表情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昨晚太热,房间的空调开得很低。
我装作没听见,用被子挡住胸口,低头捡起掉在地上的内衣。
贺时川扯掉我遮挡的被子,一阵一阵的冷意钻入骨髓。
被丢在地上的内衣肩带断了,根本穿不了。
贺时川从衣柜里丢了件新的给我:「穿这个吧。」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有些惊讶,他以前从不准备这些。
「上周暴雨那天,小宛来住过一晚,给她备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
「不过她没睡这张床,太脏了。」
我低低垂下眼,轻轻应了声。
「时黎,这地方留给你,你可以继续住着,以后我不会来了。」
贺时川伸手轻轻替我擦掉眼泪:「别哭了,哭得我都心软了。
「其实你挺漂亮的,要不是这么多年跟我纠缠不清,你也能谈个好恋爱。」
我攥紧手心,强忍着难过,却听他似笑非笑地问我:
「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
我和贺时川从小就认识。
他和他外婆一起住,就在我家旁边不远,平常出去买个菜,或者上学的路上,都能碰到。
他外婆和我奶奶是很好的朋友,有时候两家人一起吃饭,一来二往,我和他的关系也更近了。
他长得好看,对任何人都是一张温顺的笑脸,脾气很好,对他人的请求也总是答应。
奶奶喜欢他,小区里其他的小朋友也喜欢他。
从初中开始,我就开始跟在他身后。
他比我大一届。
只是因为他外婆说过,我们那条街道有个小女孩曾经出过事,让他多照顾我一点。
他就会在下课后来我班级门口多等一会儿,跟我一起回家。
一照顾,就是五年。
那时的他,总是那般温柔礼貌的样子,替我提着书包,有时许多人打趣我和他的关系,他也都只是笑笑,没怎么生气。
我第一次见贺时川生气,是他高三我高二那年。
他来我们班级门口接我,恰好听到我被同班男生开黄腔,言辞侮辱。
他那时就像转了性一样,猩红着眼抓起地上的砖头狠狠砸向那个男同学:
「以后再敢对她动别的心思,我就打死你。」
可我后来才知道,他那天的失态不是因为我。
是他暗恋的女生,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了。
他只是,凑巧遇到我狼狈的时候,满腔的情绪无处宣泄,才恰好伸出援手。
再后来,因为林宛,他打架斗殴,逃课为林宛买她喜欢的唱片,成绩直线下降,多次被教导处点名批评处分。
我每次看到他浑身是伤,来接我放学时,我的心都是一阵一阵地刺痛。
你说我恨林宛吗?
当然恨了。
我一直觉得如果不是他,贺时川还会是我记忆中温柔体贴的哥哥。
至少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混蛋的样子。
唇角溢血,眼神可怕。
我曾经觉得林宛拒绝了他,他总有一天能走出失恋的阴影。
可我后来才知道,这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
他一直把我当一个没长大的小妹妹。
直到那天,林宛和大学的男友在一起了。
他喝醉了酒,我去接他时,他把我错当成林宛吻上了我。
烟味和酒味呛得我喘不过气。
第二天醒来,他忽然和我说:「时黎,我们试试?」
不知那时他是有点喜欢我,还是只是感动,抑或想让林宛吃醋。
我们在一起了。
我们谈过一个月的正常恋爱。
那段时间,每天下课,他都会来教室门口接我。
像是正常情侣那样逛街、看电影、拥抱、接吻、上床……
我暗暗地高兴,觉得他终于不把我当成妹妹了,我和他的关系,终于更近了些。
可分手的那天,毫无预兆。
「时黎,和熟人谈恋爱实在太没意思了,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何况我呢?」
分手的话从他嘴里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我们还是做回老乡吧,出于老乡的照顾,这地方你想住就可以来住。」
我没有拒绝。
因为我无处可去。
父母前两年离婚了,谁都不要我这个累赘。
奶奶给的住宿费被姑姑偷拿走,在大学最后一年的学费还是贺时川替我垫的。
用他的话来说,我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我们之间更像是交易。
但也是这个交易,让我勉强还能和他有些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