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孙女才五岁就长恁俊,你收了她以后绝对能成你们怡红院的头牌!”
南嘉一睁眼,便看见一个粗衣麻布的老妇人牵着她,满脸倨傲地同对面打扮妖娆的老鸨交谈。
五岁、怡红院?
南嘉小鹿般水润的大眼睛呆滞了,脑海里那些模糊的记忆也逐渐清晰。
怎么说她也是观世音娘娘池子里精心喂养能给人带来好运的红锦鲤,这次下凡历劫怎么就穿到了一个农家小女娃身上呀!
这女娃出生爹就参军死了,娘带她们兄妹四人回了娘家,不过娘和哥哥们啊、大舅大舅母什么的都很疼她,家里只有外婆重男轻女不喜欢她,这次居然趁娘亲不在要把她卖给怡红院来收娃的老鸨。
呜呜呜这可怎么办?虽然她锦鲤精聪明可爱漂亮大方但现在也只是个小娃娃呀!
“而且咱村里的情况大家也都清楚,那可是整整五年没有一个小娃娃出生,这么难的情况我还愿意把她送到你们怡红院,一两银子那可不行,至少也得五两。”木老太一脸得意神气。
说起来也是怪事,从前全村一年怎么着也会有十个小娃出生,再不济也有三四个,可这梨花村已经整整五年没有一个小娃出生!
刚开始各家还大骂是嫁过来的媳妇不对,可时间一久,大家也渐渐觉出不对味来,哪是媳妇不对,分明就是这村子受了诅咒!
这种情形下,谁家能拿出一个小娃,那算是相当不得了的一件事了。
老鸨也实在舍不下南嘉的好颜色,很快,便和木老太以三两银子的价格谈拢了,木老太拽着南嘉嫩藕似的小手臂就要交给老鸨。
南嘉吓了一大跳,抗拒地拼命推着木老太的手,葡萄般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惊慌失措:“不要、南嘉不要被卖到怡红院!”
挣扎间,她嫩藕般的手臂被攥得青红一片,木老太狠狠拍了一下她后背,力道之大让南嘉疼得眼泪花一下就冒出来了,再没了力气反抗。
木老太恶声咒骂:“你个赔钱货,老木家养你这么多年你也是时候回报了,在这年头你能给咱家换点银子买粮食那是你的福气!”
她肯定是史上最倒霉的小锦鲤了呜呜。
眼见自己就要被交到老鸨手中,南嘉害怕地闭上眼:谁来救救小南嘉呀!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焦急地将她拉到身后。
“娘,您怎么能把南嘉卖到勾栏呢!”
张氏身材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一身粗布青衣打了好几个补丁,面对气焰嚣张的婆母怯弱地低着头,却颤抖着挡在南嘉面前。
木老太冷笑一声,像只张开翅膀上下横飞的老母鸡。上来就要抓走南嘉:“你这不下蛋的小蹄子,不好好想着怎么给咱老木家添个大胖小子,上我这来管什么闲事。”
张氏是五年前嫁到木家的,同阖村大小媳妇一样,整整五年都无所出,药也吃了,菩萨也拜了,那肚子还是没半点动静,为此她不知遭了婆母多少打骂羞辱,如今性子越发胆怯,却也因着自己没有孩子,就格外偏疼南嘉这个小侄女。
此刻她红着眼眶护着南嘉:“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南嘉这么小真的不能卖啊。”
木老太夺不走南嘉,气得尖声厉斥:“要不是木大郎护着你,老太婆我早就一纸休书给你赶回去了。你这贱蹄子生不出娃,在咱老木家就是个奴才,哪有你说话的份,这年头有口吃的都难,你还要我白养一个小赔钱货,还不快把这小东西给我换了银子!”
生不出孩子一直是张氏的心头病,此刻木老太就好像拿着针在往她心口一下一下扎,扎得她鲜血淋漓摇摇欲坠。
看着大舅母快哭出来了,南嘉水汪汪的眼睛里盛满心疼,立即大声道:“谁说大舅母生不出娃娃,大舅母很快就会怀孕生出一个小弟弟的!”
童言童语稚嫩可爱,亦天真可笑。
有凑热闹的村民笑出声。
“你这小娃娃懂什么,上回有个游方道士路过咱们村可说了,咱村有个天煞孤星转世,至少十年内都不会有娃娃出生。”
充满嘲讽的语气,南嘉却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
观世音娘娘普渡众生,也司管一点孕事,她自幼在娘娘身边长大,如今虽没了神通,一点术数风水还是记得的,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了。
才不是有什么天煞孤星转世呢,分明就是一只大妖在此历劫失败,影响了阖村运道才导致村子一直没有娃娃出生。
那大妖真是可恶极了,现在还在村里休养生息消耗村子的灵气,不仅让妇人怀不了孕,更导致这一片大旱,庄稼们都焉巴巴地根本长不起来。
她不高兴地瘪嘴,看到张氏伤心的神色,忙探出小手摸了摸张氏的肚子,格外认真道:“不会的,大舅母这周之内一定会怀一个小弟弟。”
小小的手落在那平平的肚皮上,温润的光芒几不可见地渗进她的肚子。
看到张氏运道变化,南嘉收回手,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张氏只觉得是安慰,看着小小的却会维护她的小棉袄,她心头一酸,将她搂在怀里。
“娘,妹夫死后的赔偿金小姑可都给你了,你现在要卖他女儿,你就不怕妹夫半夜来找你吗?”
提起死去的女婿,木老太顿时有些心虚,但想到三两银子,还是梗着脖子嚷道:“我亲女婿有什么可怕的,这小妮子就是个赔钱货,趁现在多卖点银子还能补贴家用。”
阿婆坏。
疲惫的小南嘉都被她气得清醒了几分,鼓起小嘴故意道:“爹知道阿婆要卖了我,肯定会很生气,说不定会打上门来呢。”
木老太不屑撇嘴,正要说话,却忽然感觉身边的风大了些,忽然一下狠狠朝她脸上过来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
众人愣住了。
“该不会真是她爹显灵了吧......”
南嘉也愣了一下,紧接着捂着嘴偷偷地笑起来。
想不到她言出法随的能力居然跟了下来。
坏蛋,这下懵了吧!
却见木老太咽了口唾沫,不死心地上前:“显什么灵,今天不管谁显灵这赔钱货都必须进怡红院!”
张氏赶紧把南嘉护得更紧了,不料这回还没等木老太靠近,一道邪风刮来,这次是直直冲着木老太的另外半边脸去,啪一下响亮的一声!
娘诶,这可真是邪门了!
周围爆发一阵哄笑。
“看来这怡红院今天确实进不去,这小妮子的爹护着她呢。”
木老太又惊又恐,臊得满脸通红,气疯了却不敢再靠近南嘉,只好恶狠狠道:“你这赔钱货贱妮子,你看我今后还能不能帮衬你家!”随后匆匆逃离了。
什么显灵,张氏见状心中都大松了口气,温柔地低头抱起小南嘉。
“走,舅母带你回家。”
说是家,其实也就是两个逼仄的小屋子,家徒四壁得就是小南嘉在天上看到的茅厕也比这里要豪华一万倍。
可她一到家就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囡囡你今天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到了?”
母亲木春兰焦急地把她翻过去翻过来地看,眼里满是担忧。
南嘉很喜欢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眯着眼睛笑着在地上蹦了好几下:“娘亲我没事,你看我还能跑能跳,一点也没伤到。”
木春兰这才松了口气,又是感激又是后怕:“都怪娘亲今天没顾好你,吓到囡囡了。”
旁边也传来愧疚的声音。
“怪我,我该在家好好护着妹妹的。”作为家里老大,素来稳重的宁一双紧紧垂着头,想到妹妹险些被卖出去,便被铺天盖地的愧疚感淹没,一时都不敢抬头看妹妹。
“要怪就怪我!”老二宁无涛拍着小胸脯,眼里含泪看向南嘉:“兄弟里我的力气最大,却没保护好妹妹。”
向来最爱调皮捣蛋的老三宁丛山此时焉巴巴地垂下了脑袋,听到二哥的话连忙急道:“不不,是我不好,本来娘让我在家,是我没听娘的话才害妹妹遇到危险。”
争先恐后的认错声响起来,反而给木春兰逗笑了,转头看着自己三个儿子,道:“你们也是想去帮娘亲的忙,今日我们都不好,让妹妹一个人在家遇到危险,下次不能这样,我们要一起保护好囡囡。”
小南嘉心里暖洋洋地,三位哥哥性子不一,稳重的稳重活泼的活泼,但无一例外是把自己放在心尖上呵护。
她不想哥哥们太自责,想了想干脆转移话题,看着素来持重的大哥宁一双怀里露出的半个油纸袋,睁大了眼睛惊喜道。
“哥哥,似什么东西好香香呀。”
三哥宁丛山闻言迫不及待地推推他:“是咱们特意从集市给小妹带回来的肉包子。”
宁一双回神,连忙把肉包子拿出来献宝似的捧她面前:“小妹你吃,香喷喷的肉包子,听说镇上的人都爱吃呢!”
南嘉也高兴地捧过来,咬了一口后双目一亮,就分成好几份给娘亲和哥哥们。
木春兰不要,老大和老二稍成熟些,就算想吃也没表现出来,老三盯着那肉包子不住地吞口水,却也坚持着不肯吃,要给小南嘉一个人吃。
这年头做什么都不景气,看家里那穷得补了又补的小破碗就知道,他们多吃一口,小南嘉便会少吃一口。
家里这么穷,却对她这么好,南嘉大口吃着肉包嘴里鼓鼓囊囊,心里也感动得鼓鼓囊囊。
她红鲤鱼精发誓,一定要好好加油带着全家发家致富,赚好多好多钱,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让娘亲住上大房子,让哥哥们也可以上学堂念书。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吃饱了,她也终于抵挡不住浓浓的困倦,小脑袋一点一点,沉入了睡梦......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大大的空间,湛蓝的天、青绿的地,还有灵力充沛的仙府。
仙府顶上雕刻的赫然是一条灵动的红鲤鱼,外面的灵草灵木熠熠生辉,灵泉潺潺清澈见底,拍打在两岸的青石板上叮咚作响,整座仙府珠光宝气又不落俗套,精致得不得了。
不过更为壮观的还是仙府旁边一大堆五光十色的宝物,宝瓶、仙药、灵器,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几乎堆成一座小山,散发出来的灵气几乎溢出整个洞府!
“哇,洞府、是窝的洞府!”
做为观世音娘娘池子里亲自喂养的红锦鲤,小南嘉活泼可爱招人疼得不得了,这空间洞府便是娘娘送给她的,还给她搜罗了无数宝物。
小南嘉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像鱼儿入水撒欢儿地扑进自己的宝物堆打了个滚。
“还好泥萌也跟着下来啦!”
虽说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去一件让家里变得有钱钱,但有这些东西她心里就安心很多呀!
贴贴完洞府的宝贝们,南嘉算着时间,摇身出了洞府。
日头微沉,娘亲正在厨房忙碌。
可上午她还吃了个大肉包,娘亲做饭时却一点米也没有,只有些干巴巴的野菜叶子!
南家呆了呆。
难怪家里个个都瘦巴巴的,只吃这些怎么可能长肉肉呀?不行,大家都这么好,她得想办法让全家都吃饱才行!
小南嘉大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跑去抓住三哥宁丛山的手。
“三哥,我萌一块去抓鱼吧!”
“不行不行。”宁丛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上午小妹才遇到危险,他再调皮也心有余悸,不敢随便带妹妹出去玩,他打着商量:“我就带你在院子里玩好不好?”
院里人多,不怕出事儿。
小南嘉才不要,一把抱住三哥的胳膊晃啊晃,奶呼呼地撒娇:“三哥......你对南嘉最好啦......”
葡萄般的大眼睛在自己跟前眨呀眨,宁丛山心顿时就软了,没忍住转了话锋:“也行,有三哥保护你呢。”
南嘉立即欢呼起来,小小的小脸儿跟太阳似的灿烂极了。
二人提着竹篮到了河边。
只可惜这年头不好,又有些大旱的趋势,河里别说鱼了,就是水也只有薄薄一层。
宁丛山也没想到一眼望去,长长的小河那是一条鱼影子也没有。
他小大人似的叹气:“这条河里不会有鱼的。”
犹豫一下,不想破坏小妹的兴致,又道:“说不定我们再多等些时日,明年春天便能抓鱼了。”
小南嘉眨巴眨巴眼,像不倒翁老头似的摇脑袋:“介里有鱼鱼呀。”
这河里水草都不长一根哪来的鱼?
宁丛山心里嘀咕,但只当是陪着小妹玩,想了想道:“那我去给你削根棍子玩儿。”
南嘉摇摇毛茸茸的小脑袋,眨眨眼,睫毛又长又密像把小扇子一样,藏住了里面的狡黠。
“窝不用那个。”
那要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