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那又嘟囔什么呢?”阮城本来就因为她今天来得晚就不高兴,现在看阮荔又是撞别人又是骂人的,更是差点就要站走过来骂她了。
阮荔眼睛往旁边的男人身上看了一眼,果然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她忽地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哼。”女生提起自己没法看的裙子往洗漱间走去。
迎面就看见了还站着的阮舒,脸色有些难看,阮荔还想着又是谁要这位大小姐难堪了。
但身上的衣服实在难受,她可不能忍受自己这么狼狈地吃饭。
“都坐下吧,难得今天聚这么齐整。”傅桢让人给傅淮洲和阮荔拿来两份餐具。
阮舒这才缓缓坐下,想起自己刚刚叫这个男人小叔叔,却没被搭理的事情,还有阮荔刚刚那句“没眼色”,狠狠地戳中了她的痛点。
明明心里恨得要死,但面上还是和阮城还有傅家众人笑得温柔大方。
某个被误会的人还全然不知,真正被骂的人也脸色不显。
“看着年纪大,果然耳朵聋。”阮荔一边拿着佣人递过来的剪刀在裙子上比划着,一边自言自语着。
刚刚还被陈静心疼的裙子,“刺啦”一声,在女生灵活操控的剪刀下,从及脚踝的长裙变成了从小腿斜着往膝盖上爬的不规则形状。
“唔,刚刚好。”阮荔把剪刀还给旁边的佣人,顺手把剪下的布料扔进了垃圾桶,不管是墨迹还是雨水的脏污都留在那块布料上面。
旁边佣人看向这位阮家小姐的目光有些佩服。
阮荔自己倒是习惯了,她本来就是京大服装设计的学生,这点动手能力还是有的。
头发因为刚刚被伞上的水弄湿贴在身上并不好看,阮荔索性随手把一头墨发挽起。
她从洗漱间出去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恢复了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她看向摆着餐具的空位置。
还有空位置对面坐着的男人,阮荔微微皱眉。
这样的家庭宴会里面,吃饭的排位都是有讲究的,想来是因为已经开宴换位置不方便所以男人坐在了她的对面。
但看着一桌子人对他恭敬的样子,阮荔对他的身份也猜个差不多,能上桌的,她还没见过的只有那位传闻中的傅家新掌权人。
阮荔在餐桌前坐下,其他人都没分个眼神给她。
傅淮洲擦手的动作不经意地顿了一下,女生轻撩裙摆,动作很是优雅,走路间小腿皮肤白得晃眼,似乎和刚刚并不相同。
还有女生本来随意披在背后的长发被挽成发髻,随意在脑后插了根蝴蝶样式的银簪,上面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露出女生漂亮的肩颈线条。
傅桢清了清嗓子,“正好今天都在,我前几天还说孩子们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我们两家的婚约也时候提上日程了。”
场上有些安静的不正常,坐在阮城旁边的周敏示意着自己的老公。
傅阮两家的婚约京市无人不知,在十几年前,阮荔被找回来没多久,傅家老爷子便给自己的孙子傅行川和阮家小姐定下了这门婚事。
但天意弄人,谁能想到十几年后,阮家居然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打破安静的是餐具和盘子发出的刺耳声音。
阮舒感受到了众人投过来的目光,拿着餐具的手指攥紧到泛白,在这种家庭里,吃饭发出声音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但她实在是没控制住。
她向自己对面坐着的傅行川投过去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那几分脆弱掌握得刚刚好。
“我觉得不急。”傅行川出声,打破了刚刚因为餐具声音带来的尴尬。
说完眼神还是扫过了坐在阮舒旁边的女生,神情丝毫没有变化,好像与她无关一样,牛排被她切成小块,很是娇气地咬了一小口,紧跟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不合口味。
他别开眼,从小到大最看不惯的就是阮荔这种矫揉造作的女人,和其他名媛没什么差别。
阮城看向旁边的两个女生,一个即使尽力小心还是不免会露出马脚,一个从容不迫,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矜贵,本来在家和周敏商量好的婚约换人现在竟然有些难以开口。
“先立业再成家,确实不急。”一直安静的傅淮洲出声,“让他过段时间进傅氏工作。”
傅淮洲记得自己在傅行川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能独当一面了,而自己这个侄子居然还没进公司基层历练过。
“可我还没毕业呢...”傅行川声音有些弱,他本来的计划是大学先和自己的那些朋友们享受人生,再去国外镀个金,回来直接进家族企业当高层。
早就放下刀叉对着盘子发呆的女生忽地轻笑,一脸无辜地拆着傅行川的台。
“可我记得时家和叶家的那两位没毕业就是副总了吧?”阮荔弯着眼睛看向面如菜色的傅行川。
傅淮洲眼神落在对面女生身上,有些意外,他刚刚想说的也是这两位。
傅行川脸色难看,那两位和他的小叔叔一样都是工作狂魔,金融天才,他最怕的就是和这几位放在一起。
阮荔觉得自己裙子被旁边人揪了一下,她扭头看向阮舒。
“人各有志,不能总和别人比较的,你也不要总是逼他。”阮舒说道,一副和事佬的样子。
果不其然,收到了傅行川仿若知己般的眼神。
阮荔:“...”
如果傅行川的志向不是吃喝玩乐的话,她一定非常支持,但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过是故意刺痛一下傅行川脆弱的内心罢了。
阮荔拿起手边的高脚杯和他示意举杯了一下,“祝福你喽”。
傅行川没半点受到安慰反而更加恼羞成怒,他和阮荔认识这么些年,每次都觉得自己心里那点想法被她看透得一干二净。
自然也明白她嘲讽的意思。
“那婚事就等认亲宴之后再说吧。”阮城提议道,看向一脸看戏的阮荔,“你也少说几句”。
阮荔不在意地撇撇嘴。
阮舒被找回来之后,虽然京市已经人尽皆知,但一场盛大的认亲宴肯定是少不了的。
阮舒听见这句话,僵硬了一整晚的身体总算放松下来,露出点发自内心的笑容来,本想转头看看阮荔的表情,结果却只看见旁边的女生一只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
阮荔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天气,她最讨厌下雨天了,嘟着嘴转回头的时候却正好撞进了对面男人漆黑的眼神里。
侄子讨厌,小叔叔也没好到哪里去,阮荔有些不耐烦地边轻哼边放下本来交叠而坐的腿。
结果刚放下就觉得自己踩到个什么东西,不像是地毯的触感,有些硬,与此同时,男人低声闷哼了一下。
阮荔试探性地踩了踩,没记错的话,她今天穿的是细高跟,被称之为踩人利器。
傅淮洲总算有了反应,眉眼冷淡,睨着像个小狐狸一样狡黠的女生。
傅桢和阮城还在聊天,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应该只有他俩能听见。
“睚眦必报。”
阮荔微微瞪大眼,皱了下鼻子,回了傅淮洲一个她自认为很凶狠的眼神。
她的小动作被别人看见,傅桢出声问道,“小荔自己说什么呢?”
阮荔歪头,很是乖巧地回答,“刚刚踩到了地毯觉得脚感很软,和小叔夸奖呢。”
傅淮洲没拆穿她,只是静静看着她表演。
傅桢已经习惯她精灵古怪的样子,她这性子放在普通家庭或许供养不起,但放在没有女性小辈的豪门却是一抹亮色,这也是傅老爷子和夫人选中她成为孙媳的原因。
“喜欢明天我让人送张新的到你家里去。”
阮荔瞟了一眼气质冷沉的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经意地在桌面上扣着,拇指上的玉戒像是代表着无限的权利。
身上的气压很是骇人。
她连忙摆手,像是意有所指一样,“太贵重了,我可不能要。”
不知道说是人还是地毯。
傅行川憋了好久的气终于找到了机会,扬起下巴看着阮荔,“一张地毯有什么贵重的,没见过世面。”
但不知怎么的,刚说完他就觉得身边好像有股冷气,让人瑟瑟发抖。
傅桢有些无奈,“你俩别一见面就斗嘴。”
语气里面的亲昵是顺其自然的,阮舒觉得自己就是个局外人,根本融不进去,轻轻攥着身边自己妈妈的衣服。
阮荔看傅行川还毫无察觉,有些心虚地劝告他,“你自求多福吧。”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随着晚餐的散场又悄无声息地结束。
一家人从傅家离开的时候,门口被撞得丑陋的车已经消失,阮荔在进来之前已经让陈姐和傅淮洲的助理交换了名片,方便谈赔偿的事情。
虽然她不懂车,但想来一辆车应该也不会比她一套珠宝贵到哪里去。
阮荔毫无负担地跟着家里人走,结果到了阮家今天来的车旁边才发现不对。
阮舒和周敏坐在后面,根本没有她的位置,阮荔撑着伞愣住了,以往自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阮城和周敏也有些尴尬,阮舒挣扎着就要下车,“让妹妹上车吧。”
本来还有些心虚地周敏直接拉住了要下车的女生,看向站在车门前的阮荔,“小荔,爸爸妈妈还没来得及换车,你今天来的时候不是开车来的吗?”
阮城也想起她今天迟到的事,要不来的时候也不会没有发现座位不对等的问题,他摆摆手说道,“你不是当时闹着要买那辆车,现在又不想要了?”
阮荔还没从刚刚的场面中回过神来,以往她都是千娇百宠,被选择的第一位,她摇摇头,“没有不想要。”
看着已经离开的车尾灯,阮荔觉得雨水沾在皮肤上很是黏腻,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没有不想要,只是撞车已经不能开了啊。”她自言自语着。
现在叫陈静开车来接她也不是不行,只是估计那人现在忙着处理废车的事情,要是现在再回去傅家叫人送她回去,免不了被傅行川嘲笑。
娇气又好面子的人就这么发起了呆。
“傅总,御园那边已经收拾好了。”秦助理拿着傅淮洲的外套进了正厅。
“今晚不住老宅?”傅桢看他这还要出去的架势问道。
“嗯,第一天回来和家里吃个饭。”傅淮洲接过外套就要离开,他一向不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回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我以后也住那边。”
御园是他的私人房产,也是他当初还在国外时自己竞标的第一个项目,后来的项目规划也都是他亲自处理的。
傅桢知道他从小性子清冷,不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也就不多留他。
傅淮洲走到正厅门口的时候刚好碰上佣人手指东西,手里的脏衣篓里面被剪下来的裙子显眼。
上面沾染了已经干涸的脏污,和裙子布料格格不入,佣人看见他的眼神,主动解释道,“三爷,这是阮小姐剪下来的衣服,有什么不对的吗?”
秦助理也站在傅淮洲旁等着他发话。
“没什么。”傅淮洲抬手扣着西装扣子,想起刚刚进来的时候镜片被雨水打湿,雾蒙蒙的,看不清眼前事物,自然也没有看见女生被弄脏的裙子。
一直到坐在餐桌前看见变成不规则的短裙才隐隐有了猜测,结果还没来得及让助理去解决,女生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报复他。
傅淮洲边往外面走,边抬手示意秦助理,“赔一条还给她。”
秦助理也反应过来这两位马上就要变成一家人,有些迟疑,“那车的事情,还要阮小姐赔偿吗?”
毕竟结婚之后就是侄媳妇和小叔叔的关系。
傅淮洲脚步顿了一下,想起刚刚饭桌上众人的表现,还有女生最后狡猾又记仇的表现,他没犹豫,“原价赔。”
到底能不能成为一家人还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话音刚落,傅淮洲抬眼就看见站在门口路灯下一身白裙子的女生,撑着伞站在雨中,看着很是凄惨。
他脚步未停,秦助理自然也是不敢多看,两人和女生擦肩而过,就在即将错身过去的时候——
傅淮洲察觉到自己衣角被人拉住,他顺着方向垂眸看过去。
刚刚还一脸狡猾矜贵的女生现在倒是表现得一脸脆弱无辜,可怜巴巴地拽着他的衣服。
“小叔叔,你能送我回去吗?”
车厢安静得像是能听见呼吸声,阮荔还是悄悄瞟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男人,还是那副清冷端正的样子。
丝毫看不出刚刚两人差点生出嫌隙。
刚刚她听见身后的动静,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以阮荔进娱乐圈演戏这一年的经验,没有人能抵挡住她这一招。
结果旁边这人却只是把眼神从她的手指转移到她的脸上,然后和对待陌生人一样,“为什么?”
阮荔呆了一瞬,还好她反应速度快还嘴甜,立马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男人。
“可能因为小叔叔看着面善,很乐于助人,应该不忍心让我这样的小辈冒雨走回去吧。”
男人转身似乎嗤笑了一声,隐没在倾盆大雨中,阮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管怎么样,反正在傅淮洲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司机已经下来帮她拉开了车门,阮荔自然是很愿意地提裙上车。
傅家别的人她怕丢人,但唯独傅淮洲,一是出了名的话少,不会说人是非;二是商业天才,回国肯定忙着公司的事情,不会有时间关注她们这种小辈。
简直是蹭车的最佳人选。
秦助理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面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两个人,傅总垂眼看着膝上的工作文件,另一位阮小姐刚上来的时候格外好奇地打量着车厢内部,现在忽地蔫下来发着呆。
不过谁要是到她这个处境确实得头疼,亲生女儿回来,她自然就没有了立足之地,而且外人不知道,他们这种在傅家工作年久的人都知道,阮小姐当年本来就不是亲生的,是领养。
他正走着神,女生突然说话打破车厢安静,吓了他一跳。
阮荔盯着车厢内部低调奢华的装修,还有星空顶在夜晚格外漂亮,她撑着下巴愤愤开口,“我也要买个这样的!”
说完又想起最近家里的情况,加上她刚会毁了一辆车,又蔫下来,“不过最近应该是不行了。”
秦助理有些无语,原来这位大小姐刚刚心情低落居然是因为车,根本不是别人想的那样!
阮荔看向还是不理会她的男人,心里想着这人居然这么小气,还记恨着刚刚饭桌上的事情,不过谁让她能屈能伸呢。
手边忽地冒出个毛茸茸的头顶,遮住了上面的光线,傅淮洲合上文件盯着钻过来的女生。
“小叔叔,你不会在生气吧?”阮荔眼巴巴地问着,“我真不是故意的,反正你弄脏了我衣服,我撞坏了你的车,等我赔了你,也算两清了吧?你消消气。”
傅淮洲只觉得这人太能在耳边叽叽喳喳了,人多的时候就狡猾,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还装上可怜了,他淡声说着,“没有。”
没两清?!阮荔差点就要问他为什么。
看见女生瞪大眼睛的样子,像是理解错他的意思,傅淮洲无奈只能再加了两个字,“没有生气。”
“就知道您宽宏大量。”阮荔笑眯眯地正要给他继续拍马屁,就看见傅淮洲睨着她的脸,眼神冷淡,一点都没有因为她的夸奖受用的样子。
“下车,回家。”傅淮洲微抬下巴,秦助理立马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小叔叔再见!”阮荔下车后顺便转身和男人摆了摆手,毕竟今天还是多亏了人家,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多久陈静才能赶过来。
秦助理一直撑伞送她进了阮家的客厅,阮荔很是受用,傅家人向来礼数周全。
哦,除了傅行川。
客厅里面一家三口正坐在沙发上聊天,看见阮荔回来表情没什么变化,直到看见给她撑伞的秦助理,谁不知道他已经在傅淮洲身边工作了好多年。
阮城立马站起来,“怎么好意思麻烦傅总呢,是阮荔不懂事了。”
傅淮洲都让他送人进来了,秦助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阮总客气了,阮小姐车出问题,送回来是应该的。”
客厅顿时陷入安静,似乎一家人现在才想起来阮荔车出问题的事情一样。
阮城正要说那就给阮荔换个车,周敏忽得出声,“说起来小舒回来还没去挑个自己喜欢的车,过几天去看看。”
客厅安静了一瞬。
“谢咯。”阮荔让佣人送秦助理出去,自己转身就要上楼,明天大早上她还有戏要拍。
“大家晚安。”
刚提裙上了楼梯,就被身后阮舒的声音叫住。
“妹妹,那是我的房间。”
阮荔愣住,转身看向客厅站着的一家三口,她只是因为工作忙最近一直住在酒店,没想到一回家房间都没了。
周敏上前把阮舒挡在身后,“夏天天气热,舒舒身体不好受不得热,那个房间通风好,你就让让舒舒。”
阮荔眨眨眼,“可我身体也不好呀,换房间会起疹子的。”
阮舒表情有些难看,这位鸠占鹊巢的人真是长了一身的公主病,换个房间而已怎么会长疹子,不过是借口罢了。
周敏看她这个态度也有些生气,人心本就是偏的,现在自己亲生的回来了,自然怎么看这个领养的不舒服。
“本来就是你姐姐的,你要是不愿意就自己想办法。”她一气之下说道。
阮荔手指搭在楼梯扶手上,本来她也没想过在阮舒回来之后还能和谐相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这么多年来朝夕相处在亲缘关系前皆成泡影。
“行了,都是一家人闹什么。”阮城站出来当和事佬,“小荔你就先将就一下,过几天我让人给你装修成一样的,你妈妈最近情绪不稳定还在吃药,你知道的,也就别计较。”
阮荔懒得多说,“那记得把我东西搬出去哦,爸爸,姐姐肯定不愿意用我的旧东西的,太委屈了呢。”
本来她也准备工作在外面住的,也就是今天一晚上,她进去旁边的房间,应该是早就准备这样做的,这个房间的东西都不缺,只是没办法和她原来的房间比。
阮荔伸手拍了几下被子,她确实睡不惯新床,只是迷迷糊糊间想起今天晚上的一堆破事,没想到最正常的居然是傅淮洲。
阮荔这份对傅淮洲的好印象一直到几天后在片场时戛然而止。
“什么!个十百千万…”阮荔看着陈姐拿过来的单子,盯着上面那一长串的0,准备抬手揉揉自己的眼睛,忽地想起自己还化着妆强行停住动作。
“你确定他没算错?”阮荔又数了一下位数,确定没有小数点。
陈静刚从秦助理那边拿到这个赔偿单子的时候也惊到了,即使在阮荔身边已经见过了这些上流圈子的消费,但傅淮洲作为上流中的天之骄子果然还是让人大开眼界。
“什么啊?”叶眠凑过来看。
阮荔把手里面的单子给她看,“昨天不小心把傅淮洲的车给撞了。”
今天她有一整天的戏,叶眠是她的好闺蜜过来探班,现在都要晚上了,阮荔才下戏。
“如果是傅淮洲,那就正常了。”叶眠看了一眼上面令人咋舌的数额,虽然傅行川这种富二代很厉害,但真正顶尖的还是傅淮洲他们这种商务人士,毕竟披个项目就是好几亿。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车要这个价格,都能买下个园子了。”阮荔数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还完他自己还真是“倾家荡产”。
果然侄子是面上的傻白甜,小叔叔是闷声做大事,看着清冷内里更黑。
“车倒不值这个价钱,但我哥他们那堆人都爱把车的组件换一遍,那些东西都是全球限量,要么仅此一份,加上其他的加起来就差不多了,千万倒也正常,不还没上亿呢。”叶眠怜爱地看着她。
京市有四大姓,傅家是第一,其他三家平分秋色,分别是时,叶,江。
叶眠就是叶家唯一的女儿,至于她的哥哥叶泽就是叶家的主事人,和傅淮州是好朋友。
阮荔恨恨地接下这张赔偿单,“接下来我真的要努力工作了。”
“别想了,今天来探班就是为了找你去华宴喝酒。”叶眠直接把人塞进了自己车里,“你也得放松放松自己啊。”
阮荔一直到看见华宴金碧辉煌的装修还在拒绝,“我明天还要拍戏,喝酒脸会肿的。”
“明天给你送一车冰美式消肿。”叶眠早就习惯了这人把自己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半小时后——
刚刚还拒绝喝酒的人已经撑着小脸眼神都迷离起来,旁边是空着的酒杯。
“阮荔枝,你的酒量真是毫无长进啊。”叶眠还算清醒,“又得姐送你回去。”
阮荔看着眼前的重影摆摆手,“我得早点回去,说好要努力工作的。”
“还能把你逼成这个样子?”叶眠有些不理解,“难不成阮家要和你断绝关系?”
“快了吧。”阮荔有些委屈地撇嘴,“又不是亲生的,不过这本来也是我自己的事,没想问他们。”
叶眠听见这话更来气,“他们好意思和你断绝关系?别忘了当初阮家哪有现在的气势,还不是你...”
阮荔撑着桌子站起来就要往包间外面走,叶眠都拦不住,只能后面追着,“你干什么去?”
正厅的中央有专门雇佣的人在演奏乐曲,阮荔酒醉得厉害,跌跌撞撞就走上了台中,直接坐在钢琴前面的琴凳上。
“我要弹,你们都让一让。”
女生纤长的手指落在黑白键上,纵然醉酒也能看出熟练来,内行人一听就知道是学过很久的。
“怎么想起弹琴了?”叶眠倚在旁边,拿着酒杯边喝边欣赏着。
华宴有严格的VIP制度,所以也不用担心会有狗仔混进来,叶眠索性陪着她疯。
同时华宴的楼上,三个男人站在包间的落地窗前看着正厅里面的动静。
“几年没回来,这华宴是不是变化挺大,三哥?”包间里,时荀坐姿散漫地和旁边男人说着。
“华宴就是他的,你还问这话是不是喝酒喝傻了?”旁边一个眉目张狂的男人嘲笑着时荀。
傅淮洲只是握着酒杯在手里,看着灯光跟着酒晃动。
“叶泽你再骂我一句试试?亲眼看和听底下人做汇报那能一样吗?”时荀挑眉,身子不经意地看向楼下正厅,他们这个包间对着大厅的方向是一整片玻璃,“咦。”
“咦什么呢,时二。”叶泽随口问道。
“你妹妹在下面。”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叶泽没当回事,“她来华宴不也是经常了。”
反正有他的投资,在这里又不会出什么事,他也就不管了。
时荀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还有某人朝思暮想的小仙女,正发酒疯呢。”
“操,真的假的。”叶泽站起身往楼下看去。
“爱信不信,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和她两人形影不离的。”时荀凑过去和傅淮州嘲笑着已经失魂落魄的某人,“你知道吗,我们叶少爷前段时间回国后去阮家参加宴会,结果误打误撞撞见了人家家里一个女生,非说自己看见了仙女,结果一问人家小仙女比他小了整整四岁。”
傅淮洲一直波澜不惊的神色有了些变化,“阮家?”
时荀才反应过来,拍拍自己脑袋,“哎呀,忘记阮家现在有两个阮小姐了,不过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吧。”
傅淮洲往楼下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我近视,但没瞎。”
时荀说完才反应过来一件事,“三哥这可和我没关系,是叶泽想要挖你侄子墙角的,我已经谴责过他了,不过你侄子不喜欢阮荔已经人尽皆知,你不知道?”
傅淮洲站在落地窗前,楼下的女生还在弹琴,她指法娴熟就算是醉了酒,肩颈线条依旧挺直,似乎已经是生理习惯。
“不关心。”傅淮洲摇晃着手里面的酒杯,看着猩红的液体晃荡出水波,撞破下面女生的身影。
“也是,现在阮家多出一位千金,这婚事落在谁头上还不一定。”时荀看着楼下,话音刚落就看见从正厅门口进来的一群人,嗤笑出声,“真不能背后说人,说曹操曹操就到。”
阮舒跟在傅行川身后进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打量这个在京市首屈一指的场所,就被高台上弹琴的女生吸引了目光。
“那个是不是阮荔妹妹啊?”她轻轻揪了下男生的衣角。
傅行川从进来的时候就认出了那个身影,毕竟就算他不喜欢阮荔,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的那张脸放在京市一众名媛中也是绝色。
“发什么疯呢,阮荔?”傅行川往前走了一步,“你阮小姐不是一向最要面子了?”
台上的女生没有理会他。
阮舒小声说道,“她喝醉了,应该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昨天本来想趁着从傅家回去的时机,让人拍几张阮荔的狼狈照片,说她夜会情人被抛弃,却没想到她坐上了傅淮洲的车,今天醉酒又能大做文章。
“她还敢不理我?”傅行川咬牙切齿。
台上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小脸泛粉的女生撑着下巴往下面看了一眼,光从那不可一世的站姿就认出了来人,还有他身后娇小的身影,阮荔娇笑。
“就是故意的,你没听说过破罐子破摔?”
傅行川耸了下肩膀,挑眉看她,“看来你是认清楚事实了,知道咱家的婚事要完了?还算识趣——”
“错了。”阮荔直接打断他的尾调,没心情听他在这说废话,提着裙摆站在台阶之上,歪着头一脸纯真,“我的意思是你是破罐子,难道还要我捧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