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瑶一进屋，就能嗅到股淡淡的酒气。
她还没开口，小厮就匆匆地把一盆热水和毛巾塞在她手中，急急道：“苏姐姐快去给大公子擦擦，我现在去找管家，大公子这次醉得凶，得找个大夫备着。”
苏瑶瑶不安点头。
往里走，烛光黯淡，谢修之正坐在床上，垂眸沉思，面色掩盖在昏沉的烛光之下。
“爷，奴婢来给您擦擦脸。”
苏瑶瑶身影稍有些颤抖，绞好帕子，深深吸了口气，一步一步往床边挪。
就在她即将走到床边时，谢修之猛地抬头，眸光如鹰隼一般犀利地看着她。
烛光下，谢修之的容貌更是俊秀如妖鬼，眼角微红，神色不明，呼吸竟有几分沉重。
或许是因为醉酒而有些迟钝，苏瑶瑶感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任由自己给他擦脸。
等苏瑶瑶转身，他伸手一把扣住苏瑶瑶的手腕。
她一惊，想到眼前这位平日的行事作风，顿时脚一软，就要跪在地上求饶。
却没想他再一用力，如火钳一般滚烫的手将苏瑶瑶困住，下一刻，苏瑶瑶就坐在他的膝上。
“爷！”
她惊呼，挣扎着想要起身。
谢修之眼神微暗，在她耳边沙哑道：“别动。”
苏瑶瑶耳根烧起来，感受着身后谢修之喘息间的灼热气息，顿时眼中险些落下泪来，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开口。
“我中了药......”谢修之说着，神志已经有些朦胧，只记得怀中女人刚刚看自己时候那双满是畏惧的杏眼，让他喉咙一紧。
苏瑶瑶闻言更是一惊，想要起身。
大太太开口，她再有两年就可以出府，若是现在被大少爷宠幸，那这辈子都出不去。
绝望蔓延开来，苏瑶瑶却不敢挣扎，眼前人是手段狠辣，说一不二的大公子，自己若是反抗他，那......
恍惚间，苏瑶瑶被他丢在床上，睁大一双杏眼，双手意图撑起身逃跑。
“不准走。”谢修之感受到她的挣扎，冷笑一声，附在她耳边，轻轻咬着她耳垂，“胆子倒是大，就是记性不好，前几日才拖出去个不听话的，今天你就忘了。”
恐惧蔓延开来，苏瑶瑶几乎要惊叫出声。即使此刻两人姿势暧昧得不像话，她却只觉得害怕。
苏瑶瑶想起前几日有人违抗谢修之的指令，结果那人被按在院子中间，一板子一板子地打下去，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直到那人不再惨叫，苏瑶瑶才看着一具不成型的尸体被拖走，而等她脸色苍白地转头，就见谢修之站在廊下，神色平静。
见苏瑶瑶不再乱动，男人霸道地伸出一只大手固定住她纤细的腰肢，轻咬着她的耳垂，丝毫不见怜惜。
屋外雪不知什么时候纷纷扬扬落下，屋内却春意浓浓。
再睁眼，已经是第二日，苏瑶瑶猛地睁开眼，就见身旁空无一人。
想到昨夜的事，她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苏姑娘？”
伺候谢修之的小厮听见里面的动静，扬声道：“公子有事先离开了，您可以再歇会儿。”
小厮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喜意，苏瑶瑶却只想哭，杏眼里满是潋滟水光，却强忍着不落下。
怎么办？自己还能出府吗？
苏瑶瑶没什么大志向，只希望自己能离开谢府，拿着这些年的积蓄，远离糊涂好赌的爹，找个好夫君过平淡的日子。
但是若是大公子不愿意将自己收入房中，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
她不敢想象自己后半生都要跟在这样行事狠戾的人身边，天天提着脑袋过日子。即使是在床上，那男人也没有一点温情，苏瑶瑶想起昨夜，只觉得后怕。
苏瑶瑶咬着牙起身，险些踉跄着倒在地上。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穿上不知什么时候放在床边的新衣服，走出屏风，就见大少爷身边的小厮正站在桌边，见自己时，有些局促地指了指桌上，说：“苏姑娘，这是......”避子汤。
苏瑶瑶勉强地点点头，还不等他开口，就毫不犹豫喝下那碗汤。
小厮见状，愣了愣，随即笑道：“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这可是爷第一次......”
还没说完，意识到自己差点透了主子的底，小厮飞快转变话题，看着苏瑶瑶说：“姑娘别怕，您只管先回房，奴才青玉，若是有事，您说一声就好。”
冷风瑟瑟，刮得窗外树枝咔咔作响。
苏瑶瑶刚从大公子谢修之的房里出来，回到下人房。
“回来了？”
同房的连翘见苏瑶瑶脸色微白，忍不住好奇道：“大公子今日没有罚你？”
听说昨夜大公子的院里似乎出了事，还有人见青玉寻了大夫，偏偏那边下人的嘴严严实实，连翘什么都问不出来。
苏瑶瑶摇摇头，脱力似地倒在椅子上。
连翘见他不想开口，也就继续做手中的针线活。
苏瑶瑶真是倒霉，虽然一张脸生得好，但命却苦。摊上个好赌的爹，小小年纪就被卖进府，良籍成了奴籍。原本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结果还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在京城做官的大公子就回来了。
谢修之是金陵谢氏的嫡长子，出身不凡，文采斐然，十八就中了状元，在京城当差，是圣上眼前的红人。
苏瑶瑶安分守己，所以就被派到谢修之院里。一开始她还嫉妒得咬牙，想着苏瑶瑶若是运气一好，凭着那张脸，说不定就能翻身成主子，再不济也是个通房。
没想到可大公子不近女色，行事狠戾，还没半个月，院里的丫头被处理了大半，前两天还有个要爬床的，直接被发卖到窑子里了。
现在倒好，别说飞上枝头，就连保住一条小命都难。
这么想着，她一撇嘴，感叹道：“你这运道真是差，不如什么时候去烧炷香？”
苏瑶瑶疲倦得说不出话，全身酸疼。
连翘见状闭嘴，心中涌起一股高高在上的同情，只以为她是因为她爹欠了赌债，想要把她嫁给一个圆头大耳的屠夫换彩礼，她最近都不怎么说话，想必就是因为这件事而发愁。
“瑶瑶，你来帮我看看，这里怎么绣？”
苏瑶瑶绣技好，连翘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跟着她学。
苏瑶瑶起身，脚步有些发软。
门在这时候被敲响，连翘开门，就见一个丫鬟站在门口，对着里面的人开口道：“苏姑娘在不在？”
苏瑶瑶往外看去，看清人时，顿时脸色一变，面上血色消失，紧紧咬着唇，颤抖道：“在。”
这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这么快就来处理自己？
那大丫鬟见苏瑶瑶站在那里，神色惊慌，丝毫没有恃宠而骄，眼中倒是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继续开口道：“大太太要见您，苏姑娘现在可方便？”
那大丫鬟站在门口，虽极力掩饰自己的表情，可神色中还是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嫌弃，她目光落在这简陋的下人房，随即撇撇嘴。
苏瑶瑶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跟上她的脚步。
大公子不近女色，却因为那药而宠幸自己。
苏瑶瑶咬牙，眼底浮现出些水光。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她还有活路吗？
大太太刘氏出身京城世家，气度不凡，举止端庄，面上笑意淡淡，眉眼间和谢修之有几分相似。
苏瑶瑶行礼，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刘氏看着她，心中稍有几分意外，但是却还是松口气。
原想着自己儿子不近女色，可把她愁坏了，现在这丫头倒是有机缘，入了他的眼。
要知道自己儿子可是个极为挑剔的，而眼前的苏瑶瑶在她跟前伺候过几年，为人老实，心思少，做事谨慎，甚至有几分胆怯。
倒也适合收在后院。
“昨夜的事我都知道了。”刘氏声音见听不出喜怒，“既然如此，那我就做主把你抬成通房。”
苏瑶瑶知道自己不用死，但是却失去出府的机会，顿时心一冷，应道：“多谢夫人怜惜。”
“起来吧，我看看。”
苏瑶瑶闻言起身，站在原地的腿稍有些打颤，刘氏见状和身边的嬷嬷对视一眼。
那嬷嬷立刻开口问道：“不知姑娘，用了汤药没有？”
“......用了。”
听着她用了，刘氏却还是不大放心，又让嬷嬷抬了一碗提前熬好的药，见着苏瑶瑶喝下去。
还是得防备着些，敲打敲打这丫鬟，若是她不安分，那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名声？
熟悉的苦涩汤药入口，苏瑶瑶屈辱地垂眸，极力掩盖着面上僵硬的表情，心中不禁有些酸涩。
“不错。”刘氏见她乖顺，脸上这才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声音中终于有些温度，“你是个安分的，也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好好伺候大少爷，好处少不了你的。来人，给苏姑娘院里送一件新到的狐狸皮。”
“是。”
打一棒子再给一颗枣。
苏瑶瑶却无力再去思考这些，面上满是冷汗，诺诺点头。
退出房间，苏瑶瑶险些腿脚一软，跪在地上，旁边的嬷嬷见状，扶了一把，打量她几眼，见苏瑶瑶脖颈处的痕迹，手上动作一顿。
“姑娘还是身子有些弱，待我去找府里的大夫开几幅温补的药。”
“不......”
苏瑶瑶正要拒绝，却听见扶着自己的嬷嬷笑道：“苏姑娘说的什么话，你可得把身体养好了，好好伺候少爷。”
入了奴籍，原来的一切就如过眼云烟。
苏瑶瑶当了好多年婢女，第一次感到绝望。原先还做着出府嫁人的梦，现在却只能提着脑袋过日子，尊严被碾在地上。若是日后主母进门，还要盼着那位是个温和的，能容得下自己这个通房。
落差太大，以至于她一直昏昏沉沉，等回到院里，嬷嬷才继续开口道：“老身姓王，苏姑娘收收东西，大夫人吩咐里，你等下就搬到大公子的院里去。”
开门的连翘听见这句话，顿时一愣，震惊问道：“王嬷嬷，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嬷嬷笑盈盈，“苏姑娘走了大运，日后就是大公子的人。”
“什么！”连翘面上出现一丝控制不住的嫉恨，心里为数不多的同情立刻转为嫉妒。
她苍白着脸，无声地回到屋里开始收东西，等收完才转头看向刚才一直沉默的连翘，说道：“若是有什么事，你来院里找我就好。”
连翘虽然偶尔有些尖酸，但还是和苏瑶瑶互相扶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无声地目送着苏瑶瑶离开，面色晦暗不明。
......
苏瑶瑶被安置在谢府较为偏远处，一个人一间屋子，还配了个叫芸芸的小丫鬟。和原来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惜她带来的东西太少，就两三套衣服，几根簪子，还有些针线。
芸芸见状有些惊讶，但是还是笑着开口道：“苏姑娘现在和往日可不一样了，迟早能把东西塞满屋子。”
苏瑶瑶见她友善，也就跟着聊了两句。
“苏姑娘。”
门被敲响，一个小厮站在门口道：“府外有人找你。”
苏瑶瑶拧眉，脸上好不容易散去的忧愁瞬间又聚拢，起身往外走去。
苏瑶瑶的父亲好赌，将她卖了之后还不死心，三天两头找上门来找苏瑶瑶要银子，她不给，那人就拿着她弟弟威胁她。
苏瑶瑶像是被绷到最紧的弦，紧绷着脸出去，踏出府门，就看见一旁将自己藏在阴影后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身，粗布衣裳，身上满是酒味，面容粗鲁，和苏瑶瑶看不出一点相似。
见苏瑶瑶，他立马冲上来说道：“我的好女儿，你可得救救我！”
苏瑶瑶根本不想管他，但是她爹手里还紧紧牵着她才十岁的弟弟，她的弟弟小时候生了场病，之后便不能言语。
只见小男孩一个劲摇头，让苏瑶瑶快走。
她上前，一把从父亲手中抢过弟弟，愤怒道：“救你！我全部的月俸都已经给你养弟弟，现在身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不！你可以救救爹！”
苏瑶瑶他爹扑上来身，眼睛赤红地说道：“我给你找了门好亲事，你只需要开口，过几日回家一趟，我们就把事情办了！”
“我们家旁边那个李二，他手里银子不少，你要是跟了他，肯定能过好日子！”
苏瑶瑶被她爹的无耻所惊到，几乎是崩溃地捂脸道：“他打跑了两个老婆，还成日酗酒，你......”
“男人嘛，若是有个女人管着，肯定就不会做那些荒唐事了。”苏瑶瑶她爹打断苏瑶瑶的话，满意道：“他可是给了五十两银子。”
“我不去！”
“由不得你！”苏瑶瑶她爹一笑，指了指她手中牵着的孩子，冷哼道：“若是你不去，那我就只能把你弟弟卖了去填你的彩礼，横竖钱我已经收了。”
苏瑶瑶的心一沉，看向手中牵着的男孩。
苏瑶瑶的弟弟懂事得早，听明白大人间的话，于是努力挣扎，想要挣脱姐姐的手，不想让姐姐被自己连累。
她看着懂事的弟弟，眼泪忽地有些控制不住。
怎么办？自己哪里找那么多银子？
她现在是大公子的通房，或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