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淮序只感觉胳膊传来的压力，还有陆倩温柔话语中的低气压，像是阴云雾罩，潮湿弥漫空气，捂住人的嘴不许说话。
“傅伯伯，我不太会说话，敬您一杯。”
陆倩笑着打圆场，“你说现在的孩子，就是只知道，和自己那几个玩，人际交往一点都不灵通。”
总之那场饭局，还算是安稳进行下来，看孟淮序有些微醺，陆倩对他说，“干脆明天再回你那，今天就在家住。”
“明天还有早会。”
刚刚走出家门，下了楼梯，脚落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只听见陆倩带着愠怒质问。
“淮序，你就这么恨妈妈？”
他的背影在微微飘雪的夜晚，在路灯微薄不明的光线中，停留在原地。
孟淮序转过身来，脸上满是得体温润的笑意，“没有，妈妈。”
“我先回去了。”
陆倩只是看着昏黄灯光下，点点飘雪落在孟淮序身上，格外寂寥荒凉。
孟淮序上了车，暖气传来，却还是在发抖。
这么冷吗？什么时候能暖和起来？
“先生，回哪？”
“序声公馆。”
这个公馆是孟淮序的十八岁礼物，‘序声’意味着他人生的开始，不在市中心，稍微偏远一点。
当时为了和沈枳夏住一起，就把她带到了公馆，这边不易被人打搅。
只是没想到，空旷的公馆，就只剩下他自己。
小洋楼是顺着石梯蜿蜒而上，积雪早已清扫干净，地面却湿漉漉的。
沈枳夏面试女二号，才发现新剧女主，又是方仪。
要不说冤家路窄……
只是沈枳夏是自己过来面试的，没有提前打招呼，导演皱着眉，只觉得半路出家就是没规矩。
就这样一个消息，还是从以前的朋友那了解到的。
她其实也没办法，这部剧的制作班底很好，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机会了。
哪怕方仪在一旁，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她，沈枳夏依旧面不改色，对导演哀求道。
“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只需要试个戏，用不用我是您的自由。”
“我只是想要一次试镜的机会。”
导演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谁来我都给个机会，那前期的选角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实话和你说吧，你压根就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你走吧。”
一旁的方仪发出嗤笑声，笑着叹气，就像是嘲笑她的天真，方仪缓缓开口。
“导演这样吧，这戏我签了，麻烦您安排她面试一下。”
沈枳夏虽不知道方仪为何如此好心，但她只知道，自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谢谢方小姐。”
方仪讽刺一笑，把导演拉到一边，也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转身和助理离开。
世界就是这样，总有人能轻易得到一切。
导演对方仪几乎是点头哈腰，沈枳夏莫名想起最开始，见到方仪之时，她已经是最年轻的影后了。
那时，沈枳夏很关注方仪，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方仪的影后身份，还是因为她是孟淮序喜欢的人。
结果也不知道哪个导演说，其实方仪是燕津方家的小女儿，她父亲曾经是当兵的，但不是普通的军人，位高权重，但具体什么职位都是保密的。
大哥从政，二哥从商，大伯是著名导演，小叔是燕津大学教授，方仪背景都是燕津数一数二的。
方仪的很多戏，其实都有家族在背后运作。
刚进入房间，导演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试镜吧，就试这一场。”
沈枳夏很快就看完剧本，背台词也很快，正式试镜也很出色，在场有两位面试的工作人员，显然是被她带入情绪了。
她也以为，自己圆满完成。
沈枳夏擦掉眼角的泪水，露出明媚的笑意看向导演，等待他做出评判。
“看来，这几年出国，确实阅历增加不少，连表演都更成熟了。”
“看来……确实经历不少。”
总能听出几分讽刺的意味，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似乎是不明白导演为什么这么针对沈枳夏。
沈枳夏却一下就明白了。
估计刚刚方仪和导演说了什么，不然，导演估计也不会这么针对她。
一般人被这么阴阳，估计早就生气了，但沈枳夏依旧带着笑容，丝毫不在乎。
只要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不就是被骂几声，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对，这几年事情是比较多。”
在场的工作人员，估计除了刚进娱乐圈的，不可能不知道沈枳夏在事业鼎盛期息影退出演艺圈。
因为当初沈枳夏息影离开，外界都传言，说是沈枳夏是找了个国外有钱的男朋友，这才着急出国去当豪门夫人的。
如今回来，也不知道是被人甩了，还是因为婚姻破裂。
导演估计是被沈枳夏的态度搞蒙了，愣了几秒钟，这才恢复冰冷的表情，“枳夏，不是我们不给你机会。”
“你看，你现在已经二十七了，你知道女演员的花期本来就很短，你只能怪自己年少不懂事，耽搁了多少黄金时间。”
自始至终，沈枳夏都没有因为提及年纪大这件事，而露出一点退却或不耐烦。
“是，不过这几年阅历，也许对我理解人物，更好发挥演技，有一定程度的帮助。”
沈枳夏就是这样，所有的褒贬我统统收下，你对我的诋毁，我总能找到突破的口子，顺着说下去。
“但是你现在都没什么粉丝了，我们这部戏，虽说有方仪挑大梁，但毕竟名气越大的女明星，越是能帮我们提升收视率。”
“你出国这么久，粉丝黏性已经没了，死忠粉也少，我不知道你能发挥什么作用。”
沈枳夏早想过这个问题，“我出国之前，粉丝体量是女明星里最大的，现在我复出，你们也能看见新闻的，大家对我的关注度很高。”
工作人员也是第一次见，能把八卦新闻拿出来说的，这真是很炸裂。
最后一句，大概更炸裂。
“大家之前不是把我叫做‘小方仪’吗，我想大家应该会很乐意看见我和方仪同框的。”
工作人员沉默不说话，就连导演都被噎到了。
见过做替身的，没见过这么坦荡的。
最后送走沈枳夏的时候，真的是全场沉默，她还能极其优雅地同所有工作人员道谢。
*
宋媛戴上口罩，正准备下车，就听见周思惟说，“下次给你找个好资源……”
她眼眸迟疑片刻，随即扬起眼角笑意，“好，思惟，听你的。”
“等过两天回燕津，让我助理去接你。”
“好，到时候见——”
周思惟这次是送宋媛来参加试镜的，本来和其中一个制片人说好了，这个项目要给宋媛的，但临门一脚，出现了方仪。
不过既然方仪想要，那就给她，毕竟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比一个包养的女明星关系要好些。
就是不冲方仪，冲着方家，周思惟都要给她个面子。
只是，他没想到会见到沈枳夏。
当初被沈枳夏戴绿帽子，她不辞而别，孟淮序还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