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认床的缘故,舒枳刚回到海城那段时间,每天都起得很早。
一天清晨,下楼时,她看到母亲舒荷热情地陪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进来。
她乌黑的眼睛突然一点一点亮起来.像是看到猎物的小兽。
男人长相极其英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尤其是身上那股气质,清冷又贵气,如同皎皎清辉,高不可攀。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男人漆黑的视线很快就准确无误地找过来。
舒荷也跟着看过去,看到舒枳,顿了一下,才笑着对她招手,“枳枳过来!”
舒枳小跑着就过去。
她穿着一身宽松慵懒的白裙子,跑起来时裙摆飞扬,浓密的长发也海藻般飘在空中。
一缕阳光从窗外溜进来洒到她脸上,她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大眼睛纯净忧郁,像一个漂亮的小天使一样,楚楚动人地跑到舒荷面前,甜声叫,“妈妈。”
舒荷满目宠溺地搂过她揽在怀里,对男人说:“季铭,你们还没见过吧,这就是舒枳。”
她又侧脸看向舒枳,温声说:“枳枳,这是你季爷爷的孙子,也是你姐姐的未婚夫季铭哥哥,快叫人。”
季爷爷,是那个连爷爷都要仰仗的季爷爷吗?
舒枳在舒荷的怀里抬头,乌黑的眼睛看向季铭,细细的声音叫,“季铭哥哥。”
季铭也看着舒枳,此刻,她的目光很安静,还带着一点点见到生人的怯。
仿佛刚刚进来时,她那个眼神是他的错觉,他微微笑了下,“你好舒枳,很高兴见到你。”
他那抹笑礼貌又不失疏离,舒枳看着他的笑,轻声说:“我也是。”
这时,舒语匆匆忙忙从楼上下来,远远地说:“抱歉季铭,我起晚了。”
季铭看向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温度,他说:“没有,时间刚刚好。”
舒荷也看向舒语,等她跑过来时,没有了面对舒枳的宠溺,严肃叮嘱,“到了后放机灵点,多学习。”
舒语温顺回:“我会的妈妈。”
舒荷又笑着看向季铭,“那小语以后就拜托你多关照了。”
季铭语气淡淡说:“您放心。”
舒语这次是要陪同季铭到外地参加一个规格很高的经济论坛会议。
这个会议的邀请函很难拿。
要不是季铭可以带女伴,舒语都没资格去。
舒语心里激动又期待,迫不及待地对舒荷说:“那妈妈我们先走了。”
说着又看向一旁的舒枳,温柔地笑着说:“枳枳,姐姐走了。”
舒枳像一只乖巧小白兔,软软地说:“姐姐再见。”
季铭也礼貌地同舒荷告辞,接着漆黑的眼神很淡地扫过舒枳,微颔了下首,就自然地接过舒语的包拿在手中,和她并肩离开。
舒枳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忽然感觉有道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她侧目,对上舒荷的眼睛,立即叫,“妈妈。”
舒荷看着她,轻柔地摸摸她的头,“枳枳,你还记得季铭哥哥吗?你小时候见过他的。”
舒枳茫然摇头。
“他呀,从小就跟你姐姐订过娃娃亲,多年来对你姐姐一心一意,两人出了名的感情好,全海城都知道,他是你姐姐的男人。”舒荷盯着舒枳的眼睛,笑着重复说:“枳枳,他是你姐姐的男人,你知道吗?”
舒枳看着她。
突然,舒荷的笑脸在她眼中化作一张虚浮在空中的精致面皮,只有嫣红的嘴巴在一张一合。
她瞳孔瑟缩着颤了下,下一秒就弯眸甜声说:“我知道了妈妈,他是姐姐的男人。”
她低着头想了下,又说:“姐姐的男人,我应该保持距离。”
舒荷闻言将她搂进怀里,夸她,“枳枳真聪明!”
舒枳软绵地靠在她怀里,好一会儿才从异样的恐惧中缓过来。
她回味妈妈刚才的话。
姐姐的男人?
对姐姐一心一意?
几秒后,她扯唇笑了一下。
舒枳记住了和季铭保持距离这件事。
他们再一次见面时时,舒枳正坐在院子花园里的白色秋千上。
花海中,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书,长睫垂下来,安静美好,又纯又仙。
季铭散步进去,她听到动静看到他,瞬间就如受惊的小鹿般,跳下秋千往房子里跑。
手中的书掉在地上也没管。
季铭看着她走远,捡起她的书放到一旁的圆桌上才进去。
一进去舒语就从厨房出来,挽着季铭的手臂,“妈妈说一会儿就要开饭,我们先去餐厅。”
今日季铭留下吃饭,舒荷难得亲自下厨。
只是吃饭时,舒枳却不下来,跟叫她的佣人说要在房间里吃。
舒荷无奈又溺爱,“这孩子,都是被我宠坏了,季铭,你别见怪,我们自己吃。”
季铭自然没有说什么,只淡淡“嗯”了一声。
可脑子里却想着刚才花园那一幕,结合此刻,舒语的这个妹妹,是在躲他么?
怀着这个疑问,之后几天,季铭比以往多关注了舒枳几分。
一季后,季铭确定,舒枳的那些行为确实是因为他。
一天上午,季铭又来接舒语。
舒荷不在家,佣人请他进去后,上楼叫舒语。
等待中,他与从从外面进来的舒枳打了个照面。
时下只有两个人,出于礼貌,季铭正要与舒枳打招呼,舒枳却突然往楼梯处跑。
她有些慌乱,要上台阶时,突然磕倒在地上。
她惨叫一声,面色痛苦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
季铭上前,在她面前蹲下身问她,“还好么?”
舒枳眼里已经疼出泪,断了线似的顺着白净的脸颊往下落,却仍不跟他说话,只是紧紧抱着膝盖,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疼痛。
季铭黑眸盯着她看了几秒,拉开她的手,去掀她的裙摆,舒枳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哭着说:“不要!”
但还是被他强硬撩开到堪堪露出膝盖的位置。
只见膝盖上已经磕破一层皮,有血流下来,一片青紫。
她皮肤白,裙子下的腿更是白嫩得毫无瑕疵,这些伤看上去有些可怖。
舒枳本来还在拉扯着不让他看,当看到自己的腿,眼中划过一抹害怕,瞬间像小孩一样眼泪掉得更大颗了。
季铭刚要说什么,她突然手撑着地爬起来。
他抬眸问:“你去哪儿?”
舒枳终于开口,哽咽的声音,“我房间里有药箱,我要去包一下。”
她扶着楼梯扶手往上,咬着唇一瘸一拐,一步一停,眼泪还一颗一颗往下滚,完全一副小可怜样。
季家从祖上就是勋贵人家,家族一直极重礼教。
不管舒枳出于什么目的躲着他,从小到大的教养,都让季铭不可能就这样看着一个女孩子可怜兮兮地上楼。
他上前,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舒枳被吓了一跳,却紧紧咬着嘴巴没有出声,只是小心翼翼地靠在他胸口看着他,像是怕惊动什么人。
季铭抱着她进了她的房间,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清幽的香气。
和她身上的气息一样。
舒枳的房间是法式的公主房,水晶吊灯,桌上的插花,铺着蓬松柔软被子的床,床上摆着一只大大的泰迪熊,往远处看是轻纱一样的窗帘。
窗帘严丝合缝地拉开着,一阵微风袭来,纱帘轻轻拂动,昏暗的房间莫名有些朦胧暧昧。
季铭脚步顿住,眼中划过一抹犹豫。
直到还在忍痛的舒枳,疑惑抬眸,咬着唇含泪看他一眼,他才继续往前,将舒枳放在沙发上。
“药箱呢?”他问。
舒枳泪汪汪地在沙发上坐着,手往柜子的某一格指了下。
季铭拿过药箱打开,在她脚步蹲下。
裙摆翻上去,堆积成一团在她雪白的大腿上。
季铭轻轻擦去她的血,棉签蘸着药水给她消毒。
刚碰上,舒枳的身体就猛然绷紧,腿往后缩,紧紧蹙着眉,颤声说:“痛。”
季铭不想浪费时间,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她纤细的小腿给她拉回来,她瞬间害怕地呜咽一声,“你轻点。”
那样的声音......
季铭抬起漆黑的眸看她。
她瘫靠在沙发上,浓密的乌发凌乱地散落在她的肩膀和手臂上,她小脸惨白,眉头紧蹙,眼尾一抹昳丽的红让清纯的她多了几分脆弱的妩媚,她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水色弥漫,整个人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
而他还强硬地抓着她的腿。
对上他的眸,她又含泪祈求的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你轻一点好不好?”
季铭声音很低地“嗯”了一声,垂眸继续帮她消毒。
他手确实轻了不少,为防她再祈求。
但舒枳一看就是被娇养长大的,整个过程一直在小声地哼哼唧唧。
终于弄好时,季铭低头,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才收拾药箱。
这时,外面的走廊突然传来舒语找他的声音,“季铭。”
季铭启唇就要应声。
舒枳却突然捂住他的嘴。
柔软的带着淡淡香味的手覆在他唇上。
季铭漆黑的眼睛询问地看向她,昏暗的光线里,她与他对视,却不松手。
她似乎连呼吸都屏起来了,周围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直到舒语走远,她才松手。
季铭仍半蹲在她身前,问:“为什么?”
舒枳犹豫了下,小声说:“会说不清的。”
季铭没明白,“什么?”
舒枳手揪着沙发,漆黑湿润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声音更小了,“姐姐会不会怀疑我们在这里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