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西沉,宋声声陡然觉得一座山压在了自己身上。
肺腑之间一片疼痛,她如同是干涸的鱼儿,张嘴吸了口气,随即猛地瞪大了眼睛。
撞入眼帘的,是一张面目狰狞,五官粗犷的大脸。
是丁成勇!
宋声声惊骇不已,这一幕十分熟悉。
可是怎么会?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李秀娘的声音尖锐的响起来:“玩儿归玩儿,你可别把人给我弄死了!”
是她的养母李秀娘!
宋声声目眦欲裂,浑身都颤抖起来。
这一切,都是从今天晚上丁成勇爬上她的床开始的。
这个畜生!
丁成勇已经猴急的开始扒她的衣服了。
“声声,你是还不知道破瓜的滋味儿,哥哥教教你,什么叫做欲仙欲死。”
顾不及细想,她下意识屈起腿,朝上猛地一顶,膝盖正正好撞在丁成勇的命根子上。
丁成勇满脸横肉痛的剧烈发抖,倒在地上翻滚嚎叫。
趁着这个功夫,宋声声起身整理自己几乎已经退至腰间的外衣。
再回过头看着还在地上打滚的丁成勇,她眼里杀气腾腾。
丁成勇痛的捂住自己的要害在地上打滚,咒骂喷涌而出:“你这个小贱人,我要杀了你!”
说着就朝着宋声声扑了过去。
肥头大耳的模样让宋声声作呕,她偏过了头似乎想要闪躲,左手却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里刚才拔下来的木簪,心中杀气翻涌。
等到丁成勇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左手猛地朝前刺出,手里的木簪一下捅进了丁成勇的眼睛。
丁成勇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嚎叫。
宋声声脚下一动,把跟一头肥猪一样的他绊倒在地。
而后迅速从边上扯了一把破烂的凳子,用尽全力的朝着丁成勇的头给砸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宋声声用尽全力,丝毫没有手软。
她很快将丁成勇的头都给砸烂了,丁成勇一开始还能叫的出声,等到后来,已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屋里没有点灯,借着惨白的月光,宋声声看到丁成勇破烂的脑袋。
她轻轻的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的擦干净了自己的手,
屋子里还是熟悉的摆设,除了一张破架子床,还有墙边摆着的几张破竹椅子,什么都没有。
她快步走到床边,爬上去在角落里掏摸两下,拿出一个布包来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松了口气。
而后她想了想,再次折回去床边,拿了一件衣裳,塞在了丁成勇怀里。
她自己则顺着窗户轻巧的跳了出去。
从小跟着李秀娘在庄子里砍柴摸鱼,她的动作敏捷像猫儿。
才下了地,她就看见正屋还亮着灯火。
那是李秀娘和宋屠户的房间。
沉默片刻,她顺着墙根摸到他们窗户底下,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宋屠户搂着李秀娘,一叠声的喊着心肝,“秀娘当真是聪明绝顶,当年狠得下心换孩子,现在又狠得下心让她被姓丁的给糟蹋,如此一来,咱们女儿在侯府再不用提心吊胆了!”
李秀娘在屋里气急败坏的让宋屠户闭嘴。
“你嘴上没把门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咱们闺女争气,不能被你给拖累了!”
窗外,宋声声目眦欲裂,眼眶通红。
果然说什么是不小心换错了都是假的!
调换身份给戚锦铺路,又在暴露后毁她清白。
因为这毒计,上一世,侯府一辈子都没有公开过她,戚锦仍旧是侯府大小姐。
后来还进了宫,成了太子妃。
宋屠户和李秀娘后来也‘巧合’的救了太子妃,还被封了个伯爵,成了人上人!
一家子都踩着她的血肉向上爬!
好一个慈母心肠!
只可惜她重生了,李秀娘的谋算再成不了了!
宋声声面色紫涨,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她要让宋屠户和李秀娘付出代价!
宋屠户嘟囔着说知道了,又皱眉听了一下隔壁的动静:“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李秀娘也接过话头:“应当是折腾累了,我出去找人来,你看着些。”
他们得抓个现场,把事情闹大,明天一早永平侯府来人,才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她躲在墙脚,看着李秀娘出去了,再看看屋子里的宋屠户,忽然张嘴尖叫了一声,然后跑回了自己房里。
房间里,丁成勇的尸体还在地上。
可她半点没有觉得害怕,经历过那么多事,她很明白,这个世界上可怕的不是鬼,是人心。
也就是她刚回屋不久,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响了,宋屠户在外头试探着喊:“声声?”
宋声声在黑夜里讥讽的扯了扯嘴角,她就知道宋屠户会来的。
这些年,宋屠户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时常还动手动脚,甚至偷看她洗澡。
她曾经跟李秀娘说过,李秀娘却骂她是非精,挑拨离间。
“爹。”宋声声轻轻叫了一声。
“哎!”宋屠户贼眉鼠眼,心思瞬间活络了。
本来也不是亲生的,反正都被丁成勇玩儿了,他再占点便宜又怎么了?
这么想着,他喉头滚动,闪身进了门,借着隐约的月光,朝着床边摸过去。
谁知道没走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
他哎哟一声,摸索着准备站起来,却摸到了一手的黏腻液体。
是……血?!
借着月光,宋屠户看到地上躺着的丁成勇。
应该是丁成勇,身形和衣裳都对得上,可.....可头却几乎被砸的陷到了地里,已经血肉模糊了!
“啊!”他肝胆俱裂的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想爬起来逃走。
可一转身才发现,月光下,宋声声朝着他勾唇冷笑:“爹,你既然应了,便让我送你上路吧。”
不等宋屠户哆哆嗦嗦的后退,宋声声身形飞快的往前一扑,手里的木簪准确无误的送进了宋屠户的脖子。
宋屠户死命的去捂自己的脖子,却发现根本是徒劳无功,血如同水一般拼命涌出来。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神惊恐的看着宋声声。
他不明白,向来乖巧温顺小白兔一样的女儿,怎么变成了地狱里的厉鬼。
宋声声也没跟他继续废话的时间,她拖着宋屠户的腿,将他拖到丁成勇的尸体旁边,翻过来背对着躺好。
他脖子上的木簪还在,可宋屠户已经逐渐没了生息。
宋声声顾不得休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李秀娘很快就会带人过来,她要在李秀娘来之前,把这两个人的死都给来个盖棺定论。
她打开门径直朝着庄头家跑去。
李秀娘冒着月色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往回赶。
她找的都是些庄子上出了名的长舌妇,一张嘴巴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等到这些人看到宋声声和丁成勇躺在一张床上,口水都能把宋声声淹死!
哼,一个还没回去就丢了清白的贵女,那还是贵女吗?
她在侯府做过奶娘,自然知道那些贵族们都金贵挑剔着呢,哪里会要别人睡过的破鞋?
到时候,一个婚前失贞的破鞋和一个知书达理的贵女,永平侯府闭着眼睛也知道怎么选。
想回去挡她女儿的路,做梦!
这么想着,李秀娘一刻也等不及了,恨不得马上就赶到家。
谁知道距离家门口大约百米处,庄头却带着一大群人围了过来,举着火把将她们都给围住了。
李秀娘愣了愣:“庄头?您这是干什么?”
庄头冷哼了一声:“这话该我问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李秀娘目光闪烁:“家门不幸,家里出了丑事......”
她想着,庄头来了也好,正要把事情闹大,让整个庄子的人都知道,侯府亲生的大小姐偷人。
谁知道庄头却压根不好奇,厉声让人:“把她给捆了!”
李秀娘激动起来:“庄头,无缘无故的,您为什么让人捆我?我犯什么罪了!”
庄头比她更加生气:“你还敢问?!”
立即就道:“押着她去看看她做的好事!”
众人扭送了李秀娘进院子,又拖着她去了西厢。
李秀娘还来不及弄明白出了什么事,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借着月色,所有人都看清了里头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其中肥硕的那一具已经血肉模糊,连脑袋都看不到了。
另一具虽然还完整,但是旁边的血也流了一地。
浓重的血腥味顺着风往人鼻子里钻,李秀娘吓傻了。
庄头指着两具尸体,面色不善的看着李秀娘:“这个,你怎么说!啊?!”
李秀娘已经魂飞天外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出去一趟,宋屠户竟然跟丁成勇一起死在了西厢。
随即她心里一沉,这个狗男人早就对宋声声存着龌龊心思,是自己一直拦着,他才不敢放肆。
肯定是趁着她出去叫人了,这个狗男人想过来占点便宜,所以和丁成勇起了冲突!
想到这里,她顿时愤恨不已,想也不想的就愤恨的怒喊:“宋声声,你这个小贱货,小浪骚蹄子!肯定是你,肯定是你勾引了丁成勇,把你爹杀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宋声声哇的一声哭出来:“娘,娘别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李秀娘气疯了,伸手就要打她几巴掌。
庄头却一把拽住了她,看了宋声声一眼,问:“丫头,不必怕,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永平侯府早就派人来打过招呼,作为庄头,当然知道宋声声的身份。
所以刚才宋声声去请他过来,他才答应跟着宋声声来一趟的,庄子上的人都是靠着侯府活着的,声声可是侯府千金,自然不能再得罪了。
宋声声害怕的后退了几步,声音也是颤抖的:“是,是爹撞见了娘跟.....”
她指了指地上的丁成勇:“撞见了娘跟他在一块儿,所以就冲过去和他打起来了。”
说着,宋声声哭的更急了:“爹让我去找庄头过来,他要告他们两个通奸!”
众人哗然。
看向李秀娘的眼神都变了。
尤其是李秀娘之前请来的那几个长舌妇,更是嫌恶的翻白眼。
啧,原来大半夜的去请她们,是为了让她们来污蔑人的!
庄子里人谁不知道宋声声任劳任怨,反倒是李秀娘,出了名的刻薄和不好相处,在庄子上是个难缠的角色。
她做出勾搭丁成勇的事儿,可真是一点不稀奇。
庄头眯着眼也看着李秀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秀娘有什么话说?她气急败坏的开始咒骂:“烂了舌头的小贱人!你敢污蔑老娘!”
“老娘的裤裆比你脸都干净!”她气势汹汹的还要挣脱束缚朝着宋声声冲过去。
宋声声顿时吓得尖叫了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娘!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没看见,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看这孩子被吓成这个样子,就能看出平常李秀娘是何等的过分了。
庄头正在训斥李秀娘,忽然眼尖的看见了丁成勇怀里露出来的一个东西。
他心思一动,朝前走了几步,一把从丁成勇怀里把东西给拽了出来,面色都变了:“这是什么?”
他抖搂了几下,一件紫青色绣了桂花的小衣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众人都咦了一声,朝着李秀娘看了过去。
因为李秀娘此时身上穿着的也是同色的外裳,看来跟庄头手里的小衣那是一套的。
贴身的衣服出现在丁成勇怀里,这不是通奸是什么?
跟之前宋声声说的话也都对上了。
李秀娘也是一怔,随即便想到了。
她的这件衣裳破了个洞,扔给了宋声声,想让她给缝上几朵桂花。
现在却出现在丁成勇身上!
是宋声声!
这个小贱人陷害她!她龇牙咧嘴的朝着宋声声扑过去:“我杀了你这个黑了心肝的贱人!”
“拉住她!”庄头大喝一声。
立即就有人把李秀娘给拽住了。
看着跟疯了似的李秀娘,庄头没好气的冷哼:“有妇之夫跟人勾搭成奸,还要栽赃嫁祸给一个孩子,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
他说着,回头问庄子上其他的管事:“诸位叔伯,咱们庄子里的规矩,偷人该如何处置?”
老头子们一个个都跟自己头上也带了绿帽一样,咬牙切齿的说:“沉塘!两条人命,她还要陷害侯府大小姐,这种蛇蝎女人,必须沉塘!”
大周朝对通奸罪判的极重。
但凡是女子通奸,丈夫愤而杀妻和奸夫的,都能被判无罪。
而且这种丑事,往往宗族都会自己处置,根本不上报官府,官府也不会追究。
庄头是完全有权力处置李秀娘的。
这件事也的确是太过恶劣了,庄头摸了摸胡子,下定了决心:“也罢,就听诸位叔伯的,便沉塘罢!去准备准备!”
一般这种丑事处置,就要越快越好。
宋声声似乎吓得脸都白了,直到庄头让人都把李秀娘关到笼子里去了,才朝着庄头小跑过去。
急急忙忙的说:“庄头,我,我想看看我娘!”
大家看向宋声声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庄头也说:“大小姐,你也太心软了,她自己通奸害的两个人出事,还想陷害你,你知不知道?”
“今天若不是你听了你爹的话,赶来找我,她就会先一步带着人去诬陷你杀人了。”
宋声声点点头:“我知道,可她毕竟养大了我,庄头,求您让我跟她说几句话吧!”
庄头叹了口气:“罢了,去吧。”
李秀娘已经被关进了笼子里,此时笼子离水面已经不过几米的距离。
见到宋声声过来,她眼睛几乎瞪得出血:“贱人!你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宋声声蹲下身跟她对视,背对着众人露出一个笑意:“当然是我杀的啊。”
李秀娘被宋声声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
分明脸还是宋声声的脸,但是宋声声此时的目光,却像是一条毒蛇,冰冷、漠然,带着一丝怨毒。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宋声声又凑近了一些:“还有丁成勇,他也是我杀的。”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低的只有她们两个能够听见。
看着李秀娘一点点惨白的脸色,宋声声笑了:“怎么办啊?现在,你们的阴谋要落空了,我得完好无缺的回永平侯府了。”
李秀娘简直像是见了鬼,惊恐的往后跌坐在笼子里:“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