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拿了全校第一,奖学金发下来的那天,爸爸带着弟弟买了身新衣服。
用我的奖学金。
我看向角落里局促不安的妹妹,她穿着弟弟换下来的旧衣服,那衣服在她身上足足大了一圈。
妹妹和弟弟一同出生,两个人身形却天差地别。
弟弟每天牛奶加鸡蛋,顿顿都有肉,所以养出了肥头大耳的模样。
妹妹和我因营养不良,发育不健康而面黄肌瘦,骨瘦如柴。
用爸爸的话来说,我们仨站在一起,像是少爷和两个丫鬟。
他浑然不觉他口中的“丫鬟”也是他的孩子,一心只在意他的宝贝疙瘩。
「你答应过我拿到奖学金就带乐乐去看天安门。」
乐乐就是我的妹妹,她如今念小学三年级,这个五一假期老师布置了一篇观后感,关于天安门的。
「姐,你去过天安门吗?」
我摇摇头。
「天安门到底什么样呢?好想去看看。」
我告诉她,天安门广场很大,比整个县城都大,红墙白瓦,有飘扬的国旗,有飒爽的士兵。
乐乐问我还有什么,我答不出来了,因为同学只说了这些。
我看着乐乐满眼的希冀,试图询问爸爸能不能带乐乐去看一次天安门。
他不耐烦挥开我。
「活都干完了?看天安门,老子没这闲钱。」
我盯着他正在修理的自行车,这是他买给弟弟的,崭新的一辆儿童自行车。
明明自己上班要骑的电瓶车快要散架了,刹车不灵下坡时窜树林里摔破了脑袋,也舍不得给自己换一辆。
就因弟弟多看了两眼这辆自行车,当天就买回了家。
我深吸口气:「我有,上次月考我拿了全校第一名,申请了奖学金。」
我爸停下手上动作,这才认真地看了我一眼。
2
我以为他同意了。
奖学金拿到手之后便交给了他。
我也不过是个五年级的学生,没走出过县城,村里人说外面大城市可没有这里安全,外面抢劫的偷小孩的遍地都是,我自然不敢拿着钱带着仅八岁的妹妹去外面。
我将希望都寄托在爸爸身上,可我忘了,他只爱他那唯一的儿子。
他给他儿子置办了身新衣服,买了他念叨好久的轮滑鞋。
而我跟妹妹,过年时穿的新衣也只不过是爸爸从大伯家堂姐手里接手的。
我胸口起伏,一把抢走他手里剩下的钱。
「不带乐乐去,这钱谁都别要了!」
红票子还没攥进手里,下一秒我爸的巴掌就落在了我脸上。
「你个赔钱货!威胁起老子来了?!」
「我养你这么大,花你点钱怎么了!小康不是你弟弟?啊?别说这点钱,把你卖了那也是老子做主!」
我摔在地上,脑袋撞击着地面,爸爸四十三码的脚狠狠踹在我背上,小腹上,胸上......
我身上的淤青还没好彻底,又添上新的。
乐乐哭着跑过来,小小身躯护着我。
「爸爸别打了!别打姐姐了......」
「再护她,我连你一起打!」
乐乐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条件反射地对着爸爸跪下,头磕的砰砰响。
「......求你了爸爸,姐姐知道错了,别打了......」
这是刻进骨子里的话术和卑微。
就是因为他这不容忤逆的性子,我妈才跑了。
印象里我妈也常常被这样打骂。
那时候护在她身前的只有我。
这村里三百多户的人家,家家都求一个根儿。
生多少女孩无所谓,打掉或者卖人都好说,只要有个男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