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的对象都谈差不多了,大姑姐离婚,谁还敢嫁咱家?」
我娘家妈坐在我身边絮絮叨叨。
我还在恍惚中,上一秒明明还在被急救。
因为没有家属签字,我的手术一推再推,突然间病情恶化,抢救都来不及。
可这一转眼,我看到了死去多年的娘家妈?
我茫然回首,衣柜破裂的镜子上,是我四分五裂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十分骇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九零年,我家老二才四个月。
老公打牌彻夜不归,我照顾两个孩子手忙脚乱,顾不上地中间的铁皮炉子,火熄了。屋子里冷得刺骨,连冲奶粉的热水都没有。
天亮时喝得醉醺醺的老公回来了,我抱怨几句,他上来就是拳打脚踢。
我一气之下说要离婚,他跑到婆家求援,婆婆又搬来我娘家妈施压。
上一世,她们最终让我放弃了离婚的念头。
可家暴有一次就有无数次。以后渐渐就变成了家常便饭。尤其是他有了地下情人后,对我已经没有一点感情可言。
所有人都在劝我,一生很短,看在孩子的面上忍一下就过去了。
我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被打压。我受到的教育就是,女人不能离婚,离婚了会让别人瞧不起。
虽然后来我的事业风生水起,可是家庭地位从来没改变过。
女儿和儿子当我是提款机,我但凡有一点迟疑,他们都会非常不高兴。而我因为创业初期把他们送到乡下几年,心里有愧疚,几乎是百依百顺。
我老公倒是没提过离婚,直到有一天,我被他打伤住进医院,才知道这些年他没闲着,一直在转移财产。
现在是把我榨干了,要踢我出局。
这就是我那悲惨,又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
见我呆呆不语,她们以为我被说动了。
婆婆帮腔儿道:「亲家母明白人。小两口哪有不动手的,打一次就离婚,那也没有几家能过下去的了。」
「反正我这话撂儿这里,你就是离婚了,也别回家!」
我妈开始放狠话。
「谁家好好的女儿离婚?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你。」
婆婆开始道德绑架。
「别作了!再作你这辈子就完了。」我妈抬手在我的额头上狠戳一下。
我悲从心头起。
我这一辈子,不是已经完了吗?
再来一次,难道还要走老路?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一掀被子跳到地上。
从牙缝儿里一字一字挤出一句话:「这婚离定了。」
她们两个对视一眼,好像看到了鬼。
「你要走就净身出户,孩子都不让你看一眼!」
婆婆是女人,捡着我的软肋捏,她赌我肯定舍不下孩子,其实上一世的隐忍,很多也真的是为孩子。
「行,你喊他回来吧,马上去民政局。」我没有退路可言。
我走到衣柜前,开始翻衣服。
这一翻,更心酸了。
内衣破了的大洞小眼儿,棉袄的下摆都磨起毛了。其实生老二前我一直在工作,工资全花在家里,老公那边一分钱看不到。
都是苦着自己,紧着别人,最后怎么样?
我把衣服一摔,干脆不要了,直接拿出结婚证和户口本。
她们两个在一边嘀咕,见我决绝,慌了。
我妈追上来,「你要真干出离婚这丢人的事,别怪我不认你!」
「呵,我还真怕你认我,你记住今天的话,以后当没我这个女儿了。」
上一世她可是一直躺在我身上吸血的。
「哎哟,我还没见这么跟自己妈说话的,你是不是魔怔了!」
婆婆见我真要走,也急了。
「还有你!你说的让我净身出户,我现在就走,以后别求我回来带孩子。」
我的手指直接怼到她鼻尖上。
我那婆婆可是嘴硬的人,现在怎么能服软,把腰一叉。
「滚吧!看你到时怎么求我回来!」
我转身向外走,突然屋里爆发出一阵大哭,是儿子醒了。不用看就知道是婆婆弄的苦肉计,她应该是在掐孩子。
我的心头一颤,几乎是下意识返身往回跑。
可是,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我在开学术会,没时间。】
我瞬间冷静下来,平复一下心情,大步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