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四年，江楠竹才又回到北京。
却不想会在首都剧院遇见故人，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想再遇见的人。
走廊里，男人西装挺括，成熟矜贵，唯一的不足是他坐着轮椅。
江楠竹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顾承泽怎么会在这里？她打听过他现在应该在法国外交才对。
来不及多想，她转身就抬步离开，想逃离这里。
可男人清冷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江楠竹。”
“不认识人了？”
江楠竹呼吸一紧，像被掐住了脖子。
很久后，她才僵硬地转身，喉间发涩：“小叔。”
好久不见几个字，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特别是在面对顾承泽脚下的轮椅时，她更是狼狈。
顾承泽黑沉沉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回来为什么不说？”
只是这一个眼神，就充满了压迫感。
江楠竹张了张嘴，垂下眼：“只是回来演出，很快就走。”
顾承泽皱起眉，语气冷了几分：“你不知道今宜下个月结婚吗？”
江楠竹愣住，哑口无言。
顾今宜是顾承泽大哥的女儿，也是江楠竹最好的朋友。
她们在大院里一起长大，她跟着顾今宜，管顾承泽叫一声“小叔”。
顾承泽是顾家最小的儿子，却是最杀伐决断的。
二十岁他就弃军从商，短短九年就在北京闯出了商界第一梯队的顾氏。
可就是这样一个外人惧怕的阎王，唯独对她们两个女孩，格外温柔。
也因此从情窦初开时，江楠竹就喜欢顾承泽。
但从四年前那场意外发生之后，什么都变了。
她被家里驱逐出国，他从天之骄子变为与轮椅相伴。
想到这，江楠竹只觉胸口压着一块大石，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手攥了又攥，她哑声开口：“我才跟着剧团回国，等会就给今宜打电话……”
顾承泽打断她：“打算留几天？”
江楠竹摸不准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是留的久了，会碍他的眼惹他烦吗？
也是，他应该很不想见自己，总不可能是希望她多留几天。
江楠竹再三斟酌，掐着手心开口：“剧院演出结束后，等今宜婚礼结束再走吧。”
顾承泽收回目光淡淡“嗯”了声。
然后他看了眼手表，说：“推我去到剧院门口。”
顾承泽这人从小独断狠厉，京城这个圈子里确实很少有人敢忤逆他。
就像当初她害得他双腿受伤，从此只能坐轮椅。
他一个皱眉，江家就彻底放弃了她这个女儿，从此在外生死不问。
江楠竹握住轮椅把手，平稳地将他推进电梯。
电梯里，安静无声。
镜面倒映出男人金尊玉贵的模样，他身上独有的雪松香忽然变得很清晰。
明明很大的空间，江楠竹却觉得狭窄，压得喘不上气。
她别开眼，不敢和那双漆黑的眼瞳对视。
终于等到门开，她快步就要出去。
顾承泽却忽然开口：“今宜结婚之后，再多待几天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一字不落地进了江楠竹的耳朵。
她怔了下：“为什么？”
顾承泽没有迟疑，没有停顿，沉声开口。
“我也要结婚了。”
短短几个字，如一把刀狠狠扎进江楠竹的心脏。
她握着轮椅的手越收越紧，手心开始冒冷汗。
很久，她才迟缓发出声音：“和谁？”
顾承泽没有回答。
这时，一道窈窕身影往剧院门口走来，声音温柔地喊了声：“阿泽。”
江楠竹抬眼，在看清女人的面容时，心里猛地一缩。
叶朝语，大院里叶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喜欢顾承泽，围着他转。
他们，居然在一起了吗？
江楠竹垂下眼，在叶朝语走近之前，压住舌根所有苦涩道了一句。
“恭喜。”
顾承泽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
间隙，叶朝语走到两人面前。
看见江楠竹，她顿了顿，扬起笑：“小竹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听今宜提起。”
这语气，仿佛她天天待在顾家，顾今宜有什么事都和她说。
江楠竹面对叶朝语，却扯不出半点笑容。
四年前表白被拒，更让她变成一个抬不起头的输家。
“行程比较仓促，所以……”
顾承泽漠声打断她，对叶朝语说：“走吧。”
江楠竹双唇微颤，最后合上。
叶朝语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了圈，却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好。”
便接过轮椅的把手，推着顾承泽离开。
轮椅碾过路面的声音渐远。
江楠竹心底的苦涩遍布，眼底氤氲着一滩死水一般的落寞。
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四年前的那个晚上。
毕业晚会，她在舞台上为他弹奏了自己原创的钢琴曲。
音调旋律里，写满少女满怀的爱恋。
下了台，她追出学校将手里抱着的花束地给了他，在加速的心跳声中表露心迹。
“顾承泽，我喜欢你。”
“我想做你女朋友！”
顾承泽深深皱起眉，声音冷了下去：“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喜欢？”
“以后这种话别再说了，今天我就当没听过。”
她脸色发白，强忍着泪头也不回地跑开。
却跑到马路上，迎面一束晃眼的灯光。
“滴——”
危机时刻，顾承泽大力将她推开，代替她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刺耳的刹车声时隔四年再次在江楠竹耳边响起。
她浑身冒出冷汗，扶着墙缓了好久，才抬步回到剧团休息室。
……
剧院演出结束，江楠竹回到酒店房间。
她身心俱疲，但第一件事还是记得给顾今宜打去了电话。
接通，顾今宜就气哄哄地开了口：“江楠竹，你还把我当朋友吗？”
江楠竹连连道歉。
最后答应明天陪她去试婚纱，这才被她饶过。
聊完这件，顾今宜才轻声问：“听说你今天遇到了我小叔……没事吧？”
江楠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没事。”
能有什么事？早就过去了。
江楠竹挂断电话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她画着精致妆容，也还是掩盖不了落寞。
第二天，江楠竹如约到了婚纱店。
婚纱复杂，顾今宜被迎进试衣间。
江楠竹坐在外面等。
却突然，有工作人员带着一套做工精致的婚纱来到她的面前。
“小姐，您试试这套。”
江楠竹怔了怔，拜拜手：“不了，我是伴娘，你应该拿伴娘服给我。”
工作人员微笑：“给您准备的就是这一套。”
江楠竹心里虽然疑惑，但想着不能拂了顾今宜的好意，还是点头答应了。
换好层层叠叠的婚纱，她站在偌大的试衣间里。
望着三面落地镜里的自己，恍然失神。
少女时她也曾幻想过穿着婚纱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可自从被顾承泽拒绝，她再也不敢想。
如果此时顾承泽在这里……
“唰——”
帘子猛地被拉开，江楠竹下意识抬头。
下一刻，她看见出现在身后的人，狠狠怔住，差点发不出声音。
“小叔？”
顾承泽在镜子里与她对视。
几秒后，他面不改色地开口：“别动。”
“我未婚妻临时有事，你和她身形相当，所以让你帮她试穿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