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永安侯府和国公府还有梁府,在圣上夺嫡时,立下了汗马功劳。
梁府出事后,祖父在书房不知道跟家中交代了什么,自此以后,我谢家对外就成了破落户模样。
侯府绣娘统统被辞退,家中所有贴身衣衫,全部我们谢家女眷自己制作。
外人提起我们时,都会忍不住面露鄙夷:「谢家当年多煊赫的人家,就因为家中子弟不争气,沾染上了赌,瞧,如今破落成什么模样了?」
传说中的赌博人士我三哥,在家中把白眼翻上了天。
「你们装作家道中落,什么法子不成?非得毁我名声?我心仪的姑娘如今都不愿意搭理我了。」
娘亲嗤笑:「行了,短短一个月换了十五个心上人,人家能搭理你才怪了。」
三哥瘪瘪嘴,收拾包袱离家出走了。
我在侯府门口,拉扯三哥的包裹不让他走,周围百姓指指点点。盯着三哥远去的背影,我用抹了辣椒的手帕拼命揉眼睛,然后哭着跑回了府中。
娘亲心疼地用冰块给我敷眼睛:「你是不是傻,装个样子就成了,还真用辣椒揉眼睛。」
见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母亲又叹了口气。
「但愿你三哥能尽快给我们家找到退路。」
我眼泪更止不住了。
我三哥自小娇生惯养,如今为了家族存亡,也要出海去找生机了。
我围着母亲踱来踱去:「三哥自小娇生惯养,如今为家族奔波,该吃多少苦头?」
母亲端坐着喝了口茶:「和命相比,其他都不重要。」
我依偎在母亲怀中:「当真到这种地步了吗?」
母亲目光悠悠:「当年为了扶持圣上夺嫡,我们三家都有一些说不清的灰色收入。如今圣上位置稳固,又如何能看着我们继续敛财。」
「梁家和国公府铺张奢靡,比皇宫更甚,我数次提醒,他们都说我小题大做,如今梁家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圣上的刀已经悬起了,焉知下一个不是我们谢家。」
我叹了口气,认命领走今日的女红。
国公府和我们家向来同气连枝,梁家倒台后,母亲推心置腹地和外祖母谈了一次,却只得到一句:「小题大做。」
舅舅家的慧茹表姐得知我三哥赌博输光了家底后,经常会使人来接我去国公府小住。
每逢出门,母亲都会帮我安置妥当,必不让我在人前露怯。
我不解:「不是装穷吗?为什么出门的时候,您还给我安置这么齐全?」
母亲身边的桐姑姑一边笑着帮我准备放在马车上的糕点,一边帮我解惑:「小姐,咱们家毕竟是跟着圣上一起水涨船高的,我们谢家在外面的体面,就是圣上的脸面。」
可是,圣上如今想把自己的面皮揭下来扔地上碾碎。
大人的事情可真复杂,但去国公府我还是很开心的。
外祖母开朗大气,国公府上姐妹们的生活才是真正的舒心。
她们可以在园子里吟诗作对,也可以在湖上泛舟嬉戏。
她们不必像我一样,日日针线做个没完。
每次我到那里,慧茹表姐都是第一个迎接我的。
「姜姜,你真可怜,小小年纪就被圈在家里做女红。」
我笑道:「又不单我一个人,母亲和府上的女眷都需要做啊。」
慧茹表姐就愤愤握紧拳头:「三表哥也真是的,怎么这么能胡闹呢。」
我拉扯住她的衣袖:「好姐姐,幸好你惦记我在家中受苦。还是你们府上的日子松弛自在。」
慧茹表姐含笑把我安置到院子里:「我们府上姐妹不多,我是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的,安心在这里住着。」
我孺慕地看着她:「慧茹姐姐,你要是我亲姐姐该多好啊。」
慧茹表姐捏了捏我的脸,笑容满面出门去。
果不其然,第二日在国公府举办的春日宴上,慧茹表姐当着众人面替我抱屈:「姜姜不易,永安侯府为了减少家用,如今把针线上的人都辞退了,现在都是她们府上女眷亲自做针线活。」
众人心疼可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适时红了眼眶。
外祖母笑着拉扯过我:「好孩子,能做针线补贴家用,真是勤俭持家。」
周围夫人也都笑着围在我身边:「是啊,皇后娘娘都提倡咱们女子当勤俭。淑妃娘娘前阵子,还亲自带宫人在御花园开辟了一块菜园子,说是要自给自足,把圣上感动得不得了。」
「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都做了表率,好孩子,勤俭持家是个好的。」
我再次拿出辣椒手帕,小心怼了一丢丢在眼睛上,然后充满感激地看着众夫人:「能为母亲分忧,姜姜不委屈。」
一时间,永乐侯府独女为了补贴家用还需要每晚熬夜做女红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我都如此寒酸了,慧茹表姐却要带我去京中最大的珠宝铺子帮外祖母选贺寿的礼物。
我拼命抗拒,她却笑着揽过我的脑袋:「别怕,如果资金不充裕,我可以帮你补上。」
我小心翼翼:「我针线活勉强能看,我给外祖母做个抹额,也是我作为晚辈的一点心意。」
慧茹表姐拉过我的手推心置腹:「好妹妹,你怎么还没看清楚?」
「如今谢家落败,人人都想看轻你,越是这样,你的面皮越要撑住了。」
我诺诺点头。
丫鬟小雯气得脸都红了:「小姐,您就看着她忽悠您?」
「什么看轻,什么面皮撑住了。说白了就想让您打肿脸充胖子,然后她再跳出来解围。」
我揉了揉小雯的发髻:「小小年纪,忧思太重,小心提前衰老。」
小雯气鼓鼓去厨房帮我拿今日的午膳去了,我仔细打量指甲上刚刚慧茹表姐帮我染上的绯色,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