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追我八年,我在三十岁才嫁给他。
他小我五岁,在我三十七岁,年近四十的时候,他才三十出头。
事业有成,英俊有型。
只除了没有孩子。
我们在一起七年,一直无子。
近年我与他矛盾越来越多,随着年纪增大,我也从一开始的有恃无恐到害怕离婚。
后半夜客厅才传来动静。
我穿着布料不多的睡衣等我结婚七年的伴侣。
我想为我的婚姻最后一搏。
陆行进门来,看到我这个样子,似乎有片刻失神。
而后我听见他低低的嗓音。
「胥娇,一把年纪了,你不难堪吗?」
我呐呐无言,只能祈求无助的望着他。
他叹息一声,收拾好之后回到卧室,整个高大的人影坐在床头,疲惫的揉着眉头。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阿行,」踌躇很久,我才吐出两个字,「喝水。」
年少时我被林静持宠惯坏了,从做不来这类讨好人的事。
他嗤笑一声,「既然做不好就不要做了。」
我手指揪着睡衣的衣摆,难堪的抬不起头,缓缓对着他脱下那层布料。
「我……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声儿小的几乎听不见,这场面太难堪了。
家教严格的过往让我在这一刻几乎羞愤欲死。
我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良久无言,我微掀起眼皮,陆行正由下而上的看我。
黑沉沉的眼眸,微微蹙起的眉头。
「胥娇,你还以为你是二十七岁吗?」
我看他手握的很紧,像是终于忍无可忍,最后刷的一下站起身。
陆行:「现在做这样给我看,之前不是矜持的很吗?」
他冷笑一声,「之前在我的床上就跟受刑一样,怎么现在又这样恬不知耻的勾引我?」
我惊惧的后退几步,他压着眼皮胸膛震颤几下,呼吸急促,眼底压抑。
「还是这才是你的本身?荡……」
我愤怒的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陆行!你忘了是你追求的我,是你当年求我嫁给你的吗?!」
他舌尖顶了顶被打的那一侧颊肉。
「你也知道是当年啊,我追求你的时候什么样,胥娇,你看你现在又是什么样?」
「你脱光了,我都不想碰你。」
说完,他摔门而去,不一会儿,我听见车子驶离的声音。
跪坐在地上,我看着穿衣镜前的自己。
苍白,瘦弱,像个失去水分的干枯花朵。
这一刻,巨大的彷惶无助似乎要淹没了我。
颤抖着穿好衣服,我给发小晋文打了电话。
那边声音吵闹,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三两句话,因为过于难堪我说的颠三倒四,最后彷徨无助的说:「阿文,你帮帮我。」
他拖长声应了一声,「嗯——」
而后他笑了,问:「你想我怎么帮你?」
随后他留下一个地址,要我过去面谈,我心底不安。
「阿文,今天好晚了……」
他没说别的,只问一句,「来不来?」
我父母死后家产大多被陆行把控,他不喜欢我那些朋友,便哄着我与他们断交。
如今我还熟稔的唯有晋文一人。
等我穿戴好去到他说的地址时,里面是我脱离很久的灯红酒绿。
晋文坐在中央的位置,旁边是三三两两往日的好友。
他手里夹着一支烟,指了指他身侧的位置,「娇娇,过来。」
我踌躇着到他身边,对昔日好友尚存一丝希冀。
坐下后才恍惚发觉,再次相聚之时,一切都变了太多。
我不喜烟味儿,之前晋文从不会在我面前如此。
他给我倒了一杯酒,「尝尝?」
他不仅没有掐灭手中的烟,甚至还想要灌我的酒。
我没动,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后悔,已经想要离开。
他似乎有所察觉,一手压在我的肩膀上。
「胥娇,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我抬眼看他,「晋文,你想我怎么求你?」
他手指点了点酒杯旁边的桌面,周围涌起看热闹的起哄声。
我抬手就把酒水泼了晋文一脸。
起身就要走。
他搭在我肩上的手顺势拽住我的手腕,猛地向下一拉。
我栽倒在他怀里,被他捏住下巴。
此时他脸色已经完全阴鸷下来,再没有半点我曾熟悉的样子。
「胥娇,你还以为是从前吗?」
他逼迫我与他直视,「胥家如今早就不姓胥了,林静持也死了十年了。」
「你除了我,还能靠谁?」
晋文有力的手暧昧的摩擦我的手腕,急迫的顺着袖口往里面探索那些肤肉。
近在咫尺我听见他饿狼一样的喉咙滚动声。
不知道是他具体哪句话戳到了我,眼泪涌上眼眶,我努力忍着才不掉。
我骂他恶心,他反而笑着,遣散了周围的数人。
我听见那些往日对我百般奉承的人对晋文说:「别玩死了,对陆总没法交代的。」
随后有人取笑,「陆总早厌烦她了,不过是拿了她家好处,要不然怎么会多年不离?」
晋文没有做声,只是笑笑,但是等他回身,他便再也笑不出了。
三十四层的高楼,窗户大开,我从上面一跃而下。
前半生享尽荣华,后半生潦草度日,最后死的一丝体面都无。
难堪,解脱,各种情绪涌入我的心头。
「砰!」的一声巨响,随后是路人的惊呼。
……
再睁眼,是梦里的胥家老宅。
雕梁画栋的江南别院。
窗外林静持为我挂的风铃轻微作响。
这是死后的世界吗?
怕惊扰这梦中的安宁,我一动不敢动,直到我妈推门而入。
她坐在我的床边哄我,「小宝怎么又不吃饭了?」
母亲柔软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别气了,静持肯定能赶得上你后天生日前回来的。」
「小宝,你已经二十六啦,是个大人了,不要总跟他生气了。」
她发现我的颤抖,探身来看,「妈妈的宝贝怎么了?」
有妈的孩子才是宝,而我已经失去了她太多年。
我泣不成声,抱着她的腰,「妈妈,我想你了。」
曾经我向命运妥协,而今归来不过是风尘满身。
不大一会儿,我爸也开车回来,小心试探我是否受了欺负。
「没事,爸在这呢。」
隐隐约约听见我妈给林静持打电话,「哭了好久,可伤心了,没说别的,我们也问不出什么。」
我妈叹息一声,「她和你最亲了,你回来哄哄她吧。」
这到底是一场死后的梦,还是我真的时光逆流回到了过去?
但是能再见到他们,我已经知足了。
一直到夜间,我不敢入睡。
我怕一旦睡去梦就散了,我还有个想见不可见的人。
一直到凌晨,天光初现,门外来了一个人。
风尘仆仆,面色疲倦。
修长清瘦的人握着一根导盲杖,眼上蒙了一层黑色的绸缎。
是已经死去十年的林静持。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导盲杖,整个人局促紧张。
「阿娇,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