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高考查分的日子。
刚一进门，头发就被我妈薅住了。
「去楼下买包盐，三个小时没回来，干嘛去了?」
我没说话，任由她扯着头发。
我去见了姐姐，可是不能让她知道。
这时开门声响起。
我爸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激动地说话都发着颤音。
「军梅，我们家鹏鹏考了理科状元！」
我妈像是不敢相信，过了一会儿才问道：「真的?」
「那还有假，我在教育局的那个铁哥们儿，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我们家出了个理科状元！」
「啊……! 」
我妈尖叫着激动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我弟。
高兴得又哭又笑。
我爸在旁边声音洪亮地打电话报喜：
「喂，大哥，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老刘家出状元了！鹏鹏今年高考，考了咱们省的理科状元！」
「喂，老三，你侄子今年高考，考了咱们省的理科状元……」
「光子，我儿子当状元了，理科状元，那还能骗你不成……」
「二姐啊，鹏鹏高考考了第一名，省状元……啥，那丫头?她能考上专科就不错了……」
这个时候，我的老式手机也响了。
「喂，是刘梦楠同学吗?我是清华招生办的，如果你今年报考我们学校的话，我们可以给你提供……」2
我弟刘鹏程是这附近远近闻名的学霸，而我恰恰相反，是个学渣。
小时候留过一级，刚好和我弟同一年高考。
爸妈还沉浸在我弟考了状元的美梦里。
我们高中的校长和班主任直接杀到了我们家。
那个我只有在大会上才能偶尔见到的校长，激动地握着我爸的手寒暄。
「刘爸爸，刘妈妈，你们培养了一位优秀的人才啊！」
我爸把他们请到了沙发中央正坐，我妈一边张罗着泡茶，一边把茶几上的一张申请表格随手递给我。
「拿到你屋里去。」
我看了一下，A4纸的第一排写着一行大字——惠家家政服务培训报名表。
前几天她说高考完就让我去做保姆，原来不是开玩笑的。
刘鹏程羞涩地站在卧室门口。
我爸把他拉到茶几面前。
「快给你们校长和老师鞠个躬，你有今天的成绩，全靠学校和老师们的栽培！」
班主任尴尬地看着他，刚想要说点什么，家里的大门又被敲响了。
电视台的人抗着摄像机拿着话筒，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我们这个十八线小县城，教育成绩一直积弱。
别说省状元，这么多年，连市状元都没出过。
主持人表示，今天是高考出分数的日子。
虽然教育局那边早已得到分数，但还是想要记录下理科状元查分数的精彩瞬间。
我妈欣然同意，把刘鹏程按在了电脑面前。
和我爸一左一右在旁边紧张地等待。
班主任想上前说点什么。
主持人出声提醒：「无关人员麻烦请后退，现在摄像镜头马上要开启直播了！」
刘鹏程在网站上输入了自己的学号和身份证号。
爸妈刚想再来一遍欢呼雀跃，却像哑了的火药。
刚发出半个「啊」字便停了下来。
摄像头对准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刘鹏程的高考总分为：407分！
这个分数在我们这个高考大省想上个本科都难。
我妈在一旁错愕道：「怎么会这么点分数?」
班主任急得连连摆手：「错了错了，状元不是刘鹏程，是刘梦楠！」
室内有一瞬间的静止，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
我妈一脸的不可置信，高声尖叫：「不可能！她平时都考三百多分的！」
「你们是不是把她们姐弟俩的成绩搞错了?我们鹏鹏才是理科状元！」
这时校长站了出来。
「一开始我们也不敢相信，可是我们反复比对了刘梦楠同学的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都显示省理科第一名就是刘梦楠同学。」
我爸也是一再确认：「我女儿是状元?不是儿子?」
主持人反应迅速：「既然是场小误会，那现在换刘梦楠同学查分，家长在两边陪同！」
说完把刘鹏程从座位上揪了起来：「麻烦让让哈，我们赶时间，要回台里交差！」
「小王，这次开录播。」
我输完我的准考证号，跳出来的屏幕上，显示我的高考总成绩是：719分。
其中单科数学满分！
我爸妈两个人傻了眼。
主持人有点不耐烦：「咔！家长高兴一点，怎么回事，孩子考了状元，你们难道不惊喜吗?」
尽管内心不甘，但他们还是打起精神，强颜欢笑，足足陪我拍了五遍，才过了这条视频！
我弟刘鹏程冷落在一边，气得眼角都红了！
他趁着大人们交际寒暄的功夫，凑到我的身旁。
「你作弊了是不是?就凭你这傻叉也能考状元?」
他看向我的眼神怨毒又不甘。
我鼓起勇气回击他：
「我没作弊，但有些人就不好说了！」
这时电视台正在采访我的班主任老师，询问我平时在校的表现。
我平时在校就是个学渣。
我们班主任此刻正在镜头面前颇为为难地遣词造句。
「刘梦楠同学，嗯……平时在学校里……安静乖巧，遵守纪律……乐于助人……」
我安静乖巧，是因为我一直自卑，在班里没什么朋友。
我遵守纪律，是因为我成绩差，不想惹老师厌烦。
我乐于助人，是因为我长期受到班里几位同学的霸凌，被迫替她们做值日。
如果不是我考了理科状元，班主任可能都不会记起班里还有我这么一位学生。
我妈不满电视台都围着我转，把刘鹏程推到了镜头面前。
示意班主任也表扬一下我弟。
我弟在我隔壁班，班主任也是他的数学老师。
林老师尴尬地介绍：「这位是刘梦楠同学的弟弟，刘鹏程。」
「刘鹏程同学在校也是一位成绩优异，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
「老师! 」
我开口打断了他的发言。
从口袋里掏出了我的手机，调出了几张聊天对话截图。
——在镜头面前展示。
「我举报刘鹏程同学，在校期间一直存在着考试作弊、不正当竞争的行为！」
手机上截图的最后一条消息：
「兄弟，高考这次我可帮不了你了。」
截图上方的交谈内容，是我弟和对方讨论如何作弊以及我弟给对方的转账交易记录。
原来刘鹏程这些年的好成绩，都是靠作弊得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