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皂水灌了我满嘴,当捏住我下巴的手松开时,我下意识呕了出来。
「诶,你们听,她呕吐时好像不结巴啊哈哈。」
「平时装得那么高冷,也不说话,还以为真是什么女神呢。」
哄笑声传来。
周围零零散散站了几个人,包裹严实,戴着口罩,说是我男友江砚的迷妹。
昨天,两大高校辩论决赛在网上直播,作为队长的江砚表现出色,圈粉无数。
【三辩好帅啊,逻辑也强,名副其实的最佳辩手,不知道什么女生配得上。】
【人家有女朋友,我们的学校的高冷校花,叫林言。】
【林言?什么高冷啊,我是她高中同学!她说话多了快了就结巴!估计是这样才不敢说话的。】
【真的假的,那怎么配得上江砚啊!】
当晚,就有几个江砚的校内迷妹假传老师的意思把我骗来了器材室。
她们逼我念绕口令,我不念就给我灌肥皂水。
我找准机会拨通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可刚拨出去,手机就被他们打掉在地,踢出老远。
嘟嘟声一下下敲在在场人的心上,手机页面上显示的是江砚的名字。
周围一圈人肉眼可见地都有些紧张。
「江砚真不喜欢她了吗,我看平时他对林言挺好的,知道我们这样做会不会生气啊。」
「就是……他接通电话咋说啊。」
可随即,电话被挂断。
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有我心情跌入谷底。
「切,还以为江砚有多喜欢你呢,他肯定也觉得你很烦吧,所以才挂断电话的。」
我慢慢吐字,一字一顿地反驳:
「你,胡说,他是有事。」
有个女生捡起我的手机,将江砚的号码找了出来。
「我用自己的手机再打一个不就知道啦,看看他是真有事,还是在躲你。」
这次,电话没响两下就通了。
「喂?你好?哪位?」
我被捂住嘴巴,发不出声音。
打电话的女生脸有些红,也没敢出声。
随后,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嗓音清脆悦耳:
「江砚!快上台来讲话啦,让我们再欣赏下最佳辩手的风姿!」
江砚柔声道了一句好,语调里还带了一丝宠溺。
随后电话被挂断。
「乔然,让她念绕口令,不念就继续给她灌肥皂水,辣椒水也来点。」
「小结巴,回去你要敢告状,我就把你说话的视频发到网上去。」
「让别人好好看看,我校最佳辩手的女朋友居然连话都说不利索。」
「可怜。」
我并非天生就是个结巴。
小时候也算能言善辩,背起古诗来摇头晃脑的,大人都连声称赞。
直到九岁那年,江砚叫醒正在午睡的我。
我们偷偷躲开大人的视线,跑到河边玩。
江砚脚下一滑,不慎掉到水里,呛了几口后好似就要沉下去。
我慌得不行,一路小跑,哭着喊大人过来救他。
因为太着急,语言系统好像崩溃,说出的词断断续续的:
「救……救江砚。」
后来他被救上来时,我还在止不住地抽噎。
他没什么事儿,我却被吓到了,成了一个结巴。
医生说这属于应激了,心理问题,靠普通医生治不好的。
江砚心里内疚,于是我们俩上学时,他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保护我。
我为了说话不重复,会习惯一字一顿慢慢讲,语言节奏听起来有些奇怪,总会有其他孩子跟我学,背后嘲笑我。
江砚比我还生气,为我打了很多次架。
因为担心他跟人起冲突,我讲话逐渐越来越少。
后来我们相互陪伴彼此升入了初中,高中,直到高考后的暑假。
江砚站在我面前说:
「林言,我对你不只是愧疚。」
我们在一起了。
要说我唯一比他强的地方,便是我成绩比他好。
高考时的分数,足以让我考入最顶尖的大学。
可我不敢自己去。
这些年来,我羞于开口,基本不与人交流。
我没有朋友,也基本丧失了社交能力。
我好像,只有江砚。
一座陌生的校园,没有江砚陪在我身边,宛如地狱。
所以,当江砚提出让我和他一起留在本地的大学时,我答应了。
大学不像高中,自由度比较高,我过得还算自在。
江砚进了社团,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
他不会介绍我们认识,因为他说我会不适应。
我还是静静看着我的书,毕竟知识不会嫌弃我是个结巴。
直到现在。
因为平日不开口,被人冠上了一个高冷的名头。
当这层伪装被拆穿时,迎接我的是更加剧烈的恶意。
我好像,有些后悔跟着江砚来这里了。
或许江砚也是吧。
那群人拍完视频后就走了,我慢慢站起身,穿着已经湿透的衣服回了宿舍。
见我回来,室友只是瞥了我一眼,随后转开了头。
我将湿衣服脱下来,洗了个澡。
躺倒在床上时,手机叮咚一声,是江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