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火场里那天,妈妈带着弟弟去看望奶奶,
爸爸破天荒的给我买了个蛋糕,说给我庆祝生日。
我很高兴,这是弟弟出生之后,
第一次,我拥有自己的生日蛋糕。
我闭上眼睛许愿,希望以后的每一年我都能有一个生日蛋糕,
许完愿,我满怀期待的睁眼,生日蛋糕倒在了地上。
蜡烛点燃了窗帘,家里冒出滚滚黑烟,炙热的火焰吞噬了整个房间。
我被呛得无法呼吸,只能躲在角落小声的呼救,
“爸爸,爸爸,你在哪?”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扑过去,只摸到了一片衣角。
门反锁的声音传来,不管我怎么呼喊,
门外都没有人应答。
“爸爸,爸爸,救救我,你不要我了吗?”
没有人回答。
我被抛弃在了这片火场里。
我爬上窗,窗户已经被焊死,浓烟盘旋在房间里。
去浴室,恰巧碰上小区停水,龙头出不了一点声音。
火焰将我吞噬的时候,我已经挣扎得筋疲力尽。
我的灵魂飞到上空,
明明知道我在家的爸爸,冲出人群,抱着我焦黑的尸体,痛哭流涕,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纵容晓玉在家里玩生日蜡烛,还因为她的要求,去给她买礼物的。”
隔壁的吴阿姨对着我的尸体红了眼眶,她是整个小区里对我最好的人,她安慰爸爸,
“宋哥,节哀,晓玉那么懂事,看见你伤心,她会难过的。”
爸爸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我的脸上,在他的眼底,我没有看到一点伤心。
爸爸,明明是你点燃的生日蜡烛,也是你说,妈妈叫你出去有事,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的呀。
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我死后的第七天,
我跟着爸爸去见了一个人,他衣衫破旧,拿来文件给爸爸签字。
他对爸爸的态度很不友好,
“你可真狠心,自己的女儿,说烧就烧。”
爸爸的脸上没有难过,只有自豪,
“别胡说,是她自己贪玩害死了自己,我还没跟她算把我房子烧了的账呢。”
爸爸签了字,看着手机上多出来的几个0,笑得无比得意。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的死,不过是一场骗取保险的算计。
这种场景恐怖得让人心悸。
我看着爸爸手机上的钱,很想开口问问他,
“你不是答应了我,这个生日之后,就少喜欢弟弟一点,多喜欢我吗?”
可他眼里只有钱,听不到我的问题,我默默闭上了嘴,
恍惚间,我看见妈妈带着弟弟,在游乐场嬉戏的样子。
妈妈,你知道,我被活活烧死了吗?
再睁眼的时候,我看见了父亲,他端着熟悉的蛋糕,冲我说,
“生日快乐,晓玉。”
我猛然僵硬,一瞬间夺门而出。
爸爸拉住了我的手,带着怒气,
“你要干嘛,宋晓玉,我们在给你过生日!”
他不许我出门,不许我逃跑,逼我亲手点燃生日蜡烛,
再我闭眼的时候,跟我说,
“晓玉,妈妈找爸爸有事,爸爸出去一趟。”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我不想再经受一次痛苦。
我悄悄睁开眼,祈求的看着爸爸,
“爸爸,可以把弟弟不要的电话手表送给我,当生日礼物吗?”
他皱紧眉头,
“你要那个干什么?”
我假装羞涩的挠了挠头,
“我想在思念爸爸和妈妈的时候,能打电话给你们,妈妈今年刚给弟弟买了一个新的电话手表,可以把旧的给我吗?算我求爸爸了。”
也许出于对我马上要被烧死的最后一点同情,或者是身为父亲的最后一点良知,
他把电话手表交给了我。
出门,锁门,藏进人群里。
我眼睁睁的看着烈火烧光了家里的一切,
我躲在阳台上,对上底下藏在人群中爸爸的眼神。
他肯定不知道,我要来电话手表,不是想给自己讨一份生日礼物,
而是给自己求来一份生机。
我打通了隔壁吴阿姨的电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关切声音,
我一下哭出了声,
“阿姨,我家着火了,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我该怎么办哪!”
吴阿姨慌张还不忘安慰我,她让我打开门跑出去,说她已经打了火警电话,马上消防员就会赶到我家。
可是门已经被爸爸反锁,我出不去。
我哭着求吴阿姨救救我,她听见门被反锁,表现得更加忙乱,
“怎么会这样,你爸爸走的时候没说什么吗?”
“他让我一个人好好呆在家里,他只说了这个。”
黑烟越来越多,我被熏得浑身都在痛。
我以为,又要像上一世那样死在火场,
门口突然传来声音。
一道亮橘色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消防员冲破重重火场,把我救了出去。
楼下已经围了很多人,大家都心有余悸的看着我,在我耳边议论,
“孩子的爸妈呢?”
“宋天风不是今天特意说要给她女儿过生日吗,怎么没看到他人?”
吴阿姨从她家里跑出来,给我披上了一身衣裳。
我的衣服早在火灾里被烧得破破烂烂,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烧伤。
她把我搂在怀里,又怕会弄疼我的伤口,只敢虚虚的环着我。
“晓玉,你没事吧?你爸妈呢?”
我一张嘴,一口黑沫从我嘴里喷出。
周围人慌了神,着急把我送到医院。
刚要联手将我送上担架,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的爸爸突然站了出来,他满脸焦急,
从吴阿姨中夺过我的身体,
“晓玉,晓玉,你没事吧。”
我的伤口被他死死的压在身上,脓水破裂,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尖锐的疼痛。
“爸爸,爸爸,我痛!”
“闭嘴!”
他面目狰狞,低声训斥我,再抬头,眼眶微红,满眼泪光。
“宋哥,先别抱着小孩哭了,先把她送医院吧。”
“不行!”
他斩钉截铁的拒绝,转而又发现自己的态度可能太过生硬,柔和了语气,
“我是说,她只是一点小伤,没必要上医院?”
“什么小伤?你没看到晓玉的脸已经红了一片了吗?女孩的脸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她以后破相了怎么办?”
吴阿姨着急的样子,恨不得把我从爸爸手里夺过去,可他是我爸,是我血脉上的亲人,而吴阿姨不过是一个外人,她没有任何资格替我爸爸做出决定。
局势一下僵持了起来,救护车就停在一边,但爸爸死活不愿意送我上去。
他说,
“小伤而已,回家养一养就行。”
“我家姑娘皮糙肉厚,脸上的上对她算不了什么。”
他的话,让我万念俱灰,也让小区里来看热闹的人渐渐起了疑心。
“怎么回事?天下哪有父母看见自己女儿伤成这个样子还不着急的?”
“我听说,刚刚消防员进他家的时候,还看见他家门被反锁了,你说奇不奇怪,他就出去买点东西,还把门反锁了。”
有好心人见情况不对偷偷报了警,警察赶到这里的时候,
人群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人。
是我的爷爷,他现在不应该正在乡下陪我奶奶,还有赶过去看他们的妈妈弟弟吗?
他拽紧了我的手把我从爸爸怀里夺出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
他已经推着我上了救护车。
“晓玉伤得这么重了,怎么不去医院?我带她去,谁都不许拦我!”
爷爷攥我的手下了死力,可我不敢喊痛,
因为我看见,爷爷转头看我的眼神,比爸爸还要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