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答应过你,」
郁泰神色愧疚,满含着歉意,「可那时情况紧急,贤小主求到我跟前,我不得不帮她啊!」
「她是宫妃,而我只是个侍卫,主子发话,我哪敢不从?」
我死死拽着他的袖子,几近嘶吼:「那你用你的银子去帮她啊,为什么要动我娘的救命银?」
「我和你说过的,务必将这银子送到我娘手中,你也亲口答应过我!」
「结果你做了什么?你拿着我娘的救命银去帮了别人,害我娘惨死!」
恨与怨在心口翻涌着,我瞪着眼前的男子,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你若是不能履约,你回来同我说,我另找人帮忙,我也不会怪你,」
「可你为什么拿了我的银子又不帮我做事,还故意骗我说我娘一切都好?」
「若不是我收到我娘的死讯,你还要瞒着我多久?!」
「对不起,莘儿,是我疏忽了,我没有想到。」
郁泰急切地望着我,「那之后我托人去你家看望伯母了的,可惜我去得太晚,已经来不及了。」
何止来不及?
我娘没拿到我送出去的救命银,生生熬了两天,才在第三天的夜里咳血而亡。
而我攒了很久,本该能救我娘病的银子,被郁泰拿着打点了花房的宫人,化作了漫天飞舞的梅花,成就了废妃郑氏的流云剑舞。
她重新获宠,再登妃位,我娘却死得悄无声息。
我娘在寒冷的冬夜里苦苦煎熬的时候,郁泰在做些什么呢?
他被他口中的贤小主奉为知己好友,得到赏赐无数不说,还被提成了御前侍卫,从此前程光明!
而我娘,我那本该还有一半生机的娘,却绝望又凄惨地死在了寒风里。
等郁泰想起我娘的时候,她甚至已经被下葬了!
我踉跄后退,任由清泪滑落。
郁泰满是愧疚地闭上眼,做出任打任骂的模样。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能让你出气,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没有犹豫,抡圆了胳膊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嘴上说任打任骂,可我真打了,他却惊诧地抬起头,那目光像在说,你怎么能真打?
我心下讥诮,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又是一耳光。
还要再打时,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放肆!」
「你一个小宫女,怎么能掌掴御前侍卫?」
我回头一看,那坐在肩舆上衣着华贵相貌清丽的女人,不是刚刚复位的贤妃又是谁?
我匆匆低头,跪下行礼:「奴婢见过贤妃娘娘,娘娘万安。」
「卑职见过贤妃娘娘。」
郁泰的声音里掺杂着委屈,还带着几分哽咽。
方才还冷冰冰带着怒火的女声瞬间便如那春风化雨,温柔得不可思议。
「郁侍卫快起身,不是说过了吗,你与本宫是知己好友,无须多礼。」
饶是时常听闻这位贤妃娘娘的种种出格事迹,但听见这番话,我还是忍不住惊了一惊。
这可是宫里!
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皇帝的妃子同侍卫说,他们是知己好友?
「你的脸……你是哪个宫的人?竟敢当街对御前侍卫动手,你是不想活了吗?!」
前半句温柔疼惜,后半句便又似那疾风骤雨,带着熊熊怒火冲我而来。
我咬紧牙关:「奴婢是藏书阁宫女卫莘,今日一事,实有缘由。」
贤妃冷哼:「管你什么缘由,你当街动手打人就是不对!」
「你犯了宫规,本宫便罚你去慎刑司反省,等你什么时候知道规矩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她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两个小太监过来抓我。
我不可置信,又惊慌失措,赶紧求饶:「娘娘!奴婢此举事出有因,并非有意违反宫规!」
慌乱中,我又看向一旁呆立着的郁泰。
他红着眼,目光直愣愣地勾在贤妃身上,像是在感动她为自己撑腰,又像是别的更难以言说的情绪。
我心头火气,哑声喊:「郁泰!你还不快告诉贤妃娘娘,我为何要打你!」
郁泰如梦初醒,他近前一步,羞愧道:
「娘娘,那夜打点花房宫人的银子,本是卫莘要卑职带给她病重的娘亲的。」
声音压低了些,他似乎有些不敢面对:「卑职一时疏忽,卫莘她娘……病逝了。」
贤妃秀眉微挑,「病逝了?」
郁泰的头恨不能低到胸口:「是。」
「这事儿是卑职对不住她,莘儿她心里难过,是卑职自愿让她出气的。」
「当初若不是本宫要你出手相助,你也不会误了她娘的性命,这么说,本宫也有错,」
贤妃的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那本宫是不是也该站在这里任由她出气呢?」
我再一次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娘娘何出此言?」
郁泰急切道:「那夜的事娘娘并不知情,是卑职疏忽,与娘娘并无干系!」
他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疼惜:「娘娘切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贤妃眉目舒展,语气也跟着舒缓下来:「说到底,你也是为了我。」
她又看向我:「既然是这样,那郁泰他确实对不起你。」
我将要松一口气,她眉头一皱,又道:
「可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该对他下那么重的手。」
「他不是有意误了你娘的性命的,他如今是御前侍卫,你打伤了他的脸,叫他如何当差呢?」
我咬着牙,有些控制不住心中汹涌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