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突然就面临破产。
年底没有注资，资金链就得断。
我妈卖了首饰，给我换了一张顶奢婚恋机构的入场券。
「晚晚，一定要领个有钱男人回来。咱家能不能翻身全靠你了。」
想要拒绝的话，淹没在父母殷切的目光里。
我连夜对机构里的男士进行了筛选。
填不了我家窟窿的，筛除。
太有钱，跟我家差距太大的，筛除。
这样，最后就剩下八名男士。
周六一早，我穿着得体的套裙，准时出现在婚恋机构。
服务人员说要先核对信息，让我坐等一会。
我趁这个时间，再次确认了一下名单上的信息。
忽然，人群产生一阵骚动。
身边的女人全都捂着嘴，露出惊艳的神情。
我不解地向大门口望去。
就看见了叶清臣。
我高中时期的校草，也是我的噩梦。
此刻，叶清臣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站在熹微晨光里。
身高腿长，气质斐然，鹤立鸡群。
他撩起眼皮，淡然地扫视一圈。
就有碾压一切的气势。
我慌忙低头，默默祈祷他没看见我。
结果，他像是专门跟我作对，迈着大长腿走到我面前。
「虞晚晚，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清越疏离，像清晨的露珠般冷冽。
我不得不抬起头，弯出一抹笑。
「叶先生，好巧，您也是来找对象的？」
他抿抿唇：「没办法，家里长辈非让来。你……」
他微微挑眉。
似是疑惑，似是无奈，我却从中看出了几分不以为然。
他大概不想在这里见到我这种穷 B。
我突然想，他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他而来吧？
就像当年。
他的好兄弟右手受伤，发了条朋友圈，问有没有人能帮他抄笔记。
我自告奋勇，熬了好几个大夜，等抄完的时候，眼疼手酸。
全校却都在传我是个捞女，为了高攀那个有钱的男生，所以甘当舔狗。
叶清臣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少年清瘦的身体包裹在校服里，意气风发，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我。
说出的话，却残忍无比：
「虞晚晚，你贱不贱？」
当时，他嘴角含着轻蔑的笑，眉头就是像现在这样轻轻拢着。
从那以后，我知道，像他们这种顶级豪门，防备心是很重的。
就像狮子看护自己的领地，小狗小猫要有自知之明，别给人造成困扰。
当年的窒息感再次袭来，腰上被霸凌烫伤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紧紧攥住手，才没让自己失态。
叶清臣还要说什么。
为了避免再次受到伤害，我抢在他话头前面开口：
「我确实是来相亲的。
「不过叶先生请放心，您这种资产等级的，不在我的约会名单里。
「我不会高攀您，给您添堵的。」
叶清臣的眉头越皱越深，半天不说话。
怕他不相信，我将手里的表格递给他看：
「真的，这是我的约会名单，我来之前不知道您在这里，要是知道，我就不来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此时，我迫切想要证明，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虽然我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我会找别的男人合作。
绝不会在他面前，自取其辱。
青春期的阵痛，没有人想再次经历。
叶清臣捏着我的 A4 纸，因为用力，指节泛白。
许久，他寒着一张脸，一双利眸直勾勾盯着我，一字一顿道：
「那就，最好了。」
很快，叶清臣被经理邀请进了 VIP 卡座。
距离被隔开，我浑身自在了不少。
叶家属于世代豪门。
昨晚我在筛选信息的时候，像这种顶级豪门，我直接 PASS 掉了。
现在，我用手机翻出总表。
奇怪，叶清臣并不在婚恋机构提供的名单里啊！
我说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但是，他的事跟我也没关系。
我打定主意，这两天我不往他身边凑，他绝不会主动招惹我这种出身一般的人。
婚恋机构给他匹配的，肯定都是家世相当的小姐。
我们应该没有接触的机会。
我释然一笑，专心研究起手上八名男士的信息。
可是，却总感觉身后有道目光盯在我身上。
我回头看，叶清臣正背对着我打电话。
压根没有看向我。
我自嘲，我真是疑神疑鬼，还有点不自量力。
好在服务人员很快确认好信息，宣布为期两天的「爱情探秘」正式开始。
秋阳杲杲，微风不燥。
第一个活动，是草坪自助。
目的是让大家相互熟识，建立初步了解。
浪漫惬意的音乐响起，琳琅满目的吃食堆放在精致的餐桌上。
男男女女手举着香槟，向一见钟情的异性走去。
女孩们三三两两，含羞带怯地走向一个方向。
那里站着挺拔冷傲的叶清臣。
有个女孩不太自信地嘟囔：「叶总又有钱又帅，肯定看不上我啊！」
她的小姐妹拽着她：「既然来了，当然从条件最好的下手，然后才退而求其次啊！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万一看对眼了呢？」
两人笑闹着走远。
叶清臣，还是那个走到哪里，都自带追光的天之骄子。
高中时候，就因为显赫的家世、出众的外貌，受到所有女生的追捧。
偏他一向冷冷清清的，是朵极难采撷的高岭之花。
如今接手叶氏，身上光环更甚，气质更加出尘。
我耸耸肩，朝我的 1/8 走去。
「王先生是吗？」我主动跟面前长相中等、发际线略高的男人搭讪。
男人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艳，笑得眼角眯成一条缝：「你是？」
「我叫虞晚晚，很高兴认识你。」我礼貌地伸出手。
王先生似是有点不可置信：「虞小姐的长相，在今天的一众女士里数一数二，没想到我竟有此殊荣，能得虞小姐青眼。」
我莞尔一笑，递出我的简历。
「王先生，这是我的基本信息。」
「全球 TOP3 学校毕业？」王先生眼中的赞许更甚。
我斟酌着字句开口：「所以我的彩礼，会比较高。」
王先生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我笑着打破尴尬：「没关系的王先生，婚姻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祝您找到心仪的伴侣。」
眼看出师不利，我转身向 2/8 走去。
所有男人在看到我主动搭讪时，都露出惊艳的表情。
但是当我说了自己的要求后，反应却各不相同。
我并没多想，很快将 8 张简历发完，躲在花架下玩手机。
相亲真省事。
把双方的条件往桌上一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大家都是成年人，讲究的就是一个高效快捷。
婚恋机构的卞经理是个四十来岁的干练女人。
她看我不作为，专门找到我，话是笑着说的，话里的意思却对我很不满：
「虞小姐，如果所有人都像您一样，求职一样递简历，然后坐等用人单位的通知，咱们的机构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是，这不就是你们机构的存在意义吗？」
「虞小姐，您难道不相信爱情吗？」卞经理问。
我被逗笑了：「我要是相信爱情，怎么会来这里相亲呢？」
我对爱情的信仰，早在我熬大夜抄笔记，却被骂捞女的时候，轰然倒塌了。
那是一个少女对爱情最向往、对未来最憧憬的时候。
每当遭遇千难万难，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的耳边就会响起：
「虞晚晚，你贱不贱？」
这句话，反复回旋、缠绕。
我咬着牙，转学到国际学校，刷绩点、考英语、赚学分，终于申请上全球 TOP3 的高校。
学成归来，就是为了证明，虞晚晚，她并不贱。
她只是在情窦初开的时候，错付了感情。
所以遭受了重创，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奚落，与霸凌。
从此，再不相信什么劳什子的爱情。
「虞小姐，相亲不代表没有爱情。咱们机构促成的很多情侣，最后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您也可以的。」卞经理鼓励我。
「那行。」我欣然同意。
「我已经将我的简历发给了我意向的八名男士。如果他们对我感兴趣，请您帮我促成。」
「……」
卞经理觉得我不可理喻，拂袖离开。
我舒服地眯上眼，晒太阳。
忽然，一道颀长的阴影笼罩下来。
我掀开眼皮，叶清臣站在我面前。
「？」我面露不解。
「简历还有吗？我替别人问问。」叶清臣的嗓音一贯的清冷，高高在上。
「不好意思，只打印了 8 份，限量发售。」
我的语气并不友好，原以为叶清臣听后会像卞经理一样离开。
没想到，他居然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相对无言。
我重新闭上眼。
许久，他清冽的嗓音再次响起：「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随口答道：「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还是那么孤高、冷傲，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淡漠至极。
他笑笑，自顾自说下去：「以前的你，乖乖软软的，看起来很好欺负，现在身上好像长了刺。」
「被欺负多了，刺，自然就长出来了。」
一次次被爱慕他的女生拖进厕所，喝脏水，吃脏纸，被烟头烫伤却没有人可以求援。
这种事，任谁经历多了，都不可能没有变化吧？
叶清臣还想说什么，有个女人过来找他攀谈。
那女人身上香水刺鼻，笑声夸张。
我不耐烦地背过身：「很吵。」
叶清臣的脸上划过难堪，盯着我看了几秒，引着女人离开我的视线。
我终于睡了个安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