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们的对话,我正打算敲门的手,止不住颤抖。
一颗牵挂家人的心,瞬间坠入了谷底。
明明是六月天,我却仿佛置身冰窟。
眼前这扇门,是我在狱中日思夜想了三年的门。
可此刻,我站在门前,却仿佛站到了悬崖边。
久久没有动弹。
爸妈偏心弟弟,但弟弟一直很黏我,我坐牢也是为了替他顶罪。
他应该不可能想把我赶出家门吧。
这么想着,我还是敲响了家门。
妈妈开了门,对着我故作惊讶道:“阿羽,你怎么就回来了,你爸刚说去接你呢。”
说完,她还打量了一下我,挤出了一个心疼的表情:“唉,这几年苦了你,人都瘦了。”
要是我在门口没听到她的谈话。要是这句关心是出自她的真心,那该有多好。
我略带心酸的开口:“没事,现在打车也方便。”
说着,我走进了家里。
弟媳立马过来,对着我狂喷酒精,恨不得将整瓶酒精都往我身上倒。
“你别多想,我就是给你去去晦气。”
嘴里说着让我别多想,但脸上却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嫌我是个劳改犯。
可她应该是忘了。
我坐牢是为了她和弟弟。
我没说话,径直朝着我的房间走去。
“别看了,家里没你的房间。”
刚走两步。我爸开口了。
他正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烟灰缸里堆满了新鲜烟头。
似乎是我的到来,让他很惆怅。
我停住脚,看向他:“爸,我只是坐了三年牢,又不是死了,在家连一个房间都不配拥有了吗?”
我爸掐灭烟头,理直气壮道:
“家里人口这么多,就这么几间房哪住的过来?”
我没有跟他争执,转而询问:
“张浩呢?他也是这个意思吗?”
这时,弟弟张浩从卫生间出来,略带为难的看着我:
“哥,琳琳刚怀孕两个月,你住家的话,房间确实不太够。”
“不过没关系,你是我亲哥,肯定以你为先,你实在要住这,我就把原本布置好的宝宝房腾出来给你住。”
弟弟倒是爽快。
我点了点头,直接道:
“行,反正还有八个月才生,那我先住一阵子。”
听到我这么说,弟弟的表情瞬间僵硬。
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弟媳忍不了了,冲过来就对我怒吼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啊?你没看到家里挤不过来吗?还真好意思抢我们的宝宝房住,你脸真大!”
我都被气笑了,看向她,回道:“以前都住得下,我就坐了个牢,孩子也还没出生,怎么就住不过来了?还有,你是不是忘了?这房子是我全款买的!”
我爸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
“张羽,你这什么态度?觉得全款买了套房就了不起了是吧?一出狱就朝我们要房子来了?”
我失望道:“是我找你们要回房子吗?是你们连一间房都不肯给我住啊!”
“我一开始就说了,家里没你的房间,你要找住处,就自己出去租房子,我们可不欠你的!”
我爸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明确对我下起了逐客令。
“好一句不欠我的。”
“当初是谁抹着眼泪求我给弟弟顶罪的?又是谁说,如果我去顶这个罪,就是这个家的大恩人,以后当牛做马都要报答我的?”
“我现在只是想住回原本属于我的一间房而已,这很过分吗?”
“你们所谓的报答,就是这样吗?”
我一字一句地说着,各种情绪在胸腔剧烈翻滚。
当初,弟弟和弟媳开着我的车逆行超速撞死了人。爸妈立马就找上了我。
他们说好不容易将弟弟供得考上了名牌大学,未来一片光明,他这辈子绝不能毁在这一场车祸上。
而我,就是个小公司的普通职员,前途远不及弟弟。
所以他们哭着恳求我,给弟弟顶罪。
还说等我出狱,一家人都会好好报答我。
我不是为了要什么回报,只是心疼父母,真心爱护弟弟,才不惜毁了自己去替弟弟坐牢。
为了保下弟弟,我卖了车子,掏空了积蓄,丢掉了工作,去替他赔款,去顶罪,替他承受所有的辱骂。
坐牢三年,备受煎熬,我全部忍下来了。
可我怎么能想到,等待我的,不是更浓烈的亲情,而是彻彻底底的背叛和打击。
我挚爱的家人,竟然成了一群过河拆桥的白眼狼。
“哥,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你坐牢这三年,我们大家也不好受啊!家里出了个劳改犯,我们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你要真住家里,那我们一家人指不定被人怎么笑话呢。”
“你怎么就不能替我们想想呢?”
我舍弃一切维护的弟弟,此刻也暴露了内心真实的想法,在他看来,我现在就是个累赘,是害他们颜面扫地的罪魁祸首。
我心底最后的一点期盼,也彻底湮灭。
这个家,再没了一丝温度。
我所有的付出,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
我看着眼前这个高我一等的弟弟,冷声道:
“张浩,你别忘了,该成为劳改犯的人是你,让全家蒙羞的人,也是你!”
“你要真这么顾全大局,当初就应该去主动认罪,而不是享受着我的付出,霸占着我的房子,还有脸怪我不替你们着想!”
听到我这么说,弟弟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他很不爽地开口:
“你替我顶罪那事,我都已经跟你道过谢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作为我的哥哥,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就这么点事,你犯得着一直挂嘴边吗?”
弟弟说得十分轻巧,仿佛我替他坐三年牢,就跟我以前把最大的鸡腿让给他吃一样。
一句谢谢,足以抵消。
我爸也一如既往,维护我弟弟,对我骂道:“长兄如父,为弟弟做点事就想邀功,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就是,你一个一事无成的劳改犯,住家里不就是为了吸血来的吗?你在这啃老,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怎么活?”
弟媳摸着肚子,毫不留情地开口。
我妈也满面凝重,对我语重心长道:“阿羽,我跟你爸还等着抱孙子呢,你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一个人出去租房子住,也是应该的呀。”
他们一人一句,每一句话都如尖锐的刀子,刺痛着我的心。
我已失望透顶,但眼睛还是不争气的湿润了。
我看着他们,沙哑着声开口:“难怪我坐牢的这三年,你们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我说服自己,你们是因为太忙,没空来看我。可原来,你们仅仅是觉得我丢人。”
我仰了仰头,把泪水给憋了回去,随即一字一顿,肃声问道:“我就问你们一句,今天是不是铁了心要赶我走?”
“是!”我爸毫不犹豫地开口。
我妈,弟弟,弟媳,个个都是面色决然。
在这件事上,显然再无商量的余地。
在他们的眼里,我也看不到一丝感情。
我点了点头,决然道:“行,既然这样,那从今天开始,我跟你们恩断义绝。”
“我希望你们,别后悔!”
这个家,不值得我再有任何留恋。
我原本打算跟他们分享的一个亿,也和他们再无关系。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出了家门。
门后,传来了弟媳充满怨恨的怒吼声:
“你装什么呢?我们跟你一个没前途的劳改犯脱离关系,有什么可后悔的?”
离开了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家,我独自在街上游荡了许久。
最终,找了个酒店暂住了下来。
我在网上花高价咨询律师。
我全款买的房,写的是我爸妈的名字,我能否要回来。
律师说只要我能证明自己是实际购房人。
比如拿出当初购房时的支付证明,装修证明,物业证明之类的,便能要回房子。
我向来有保存资料的习惯,所以那些东西我都留得好好的。
我以夺回房子为目的,聘请了那位律师为我全权处理这件事。
交代出去之后,我躺在床上,望着自己手机里九位数的余额陷入了沉思。
从小爸妈就偏爱弟弟,觉得弟弟比我聪明,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我初中还没毕业,他们就逼我辍学去给弟弟挣学费。
所以,我很早就步入社会。
跑工地,端盘子,进厂,送外卖,各种苦活累活我都干过。
家里的那套房子,是我省吃俭用了将近十年才买下来的。
当初买房的时候,爸妈说怕我以后不管他们,各种软磨硬泡,让我把房子写在他们的名下。
我想着都是一家人,不分你我,毫不犹豫同意了。
可我一出狱,他们立马就把房子过户到了弟弟名下,甚至连一个房间都不肯给我留。
我无法原谅父母,更对弟弟失望。
为了他,我付出了一切啊,连坐牢,我都可以替他去。
可他呢,非但不知感恩,还联合爸妈一起将我赶出家门。
多么现实!
多么讽刺!
越想,我越心酸。
好在,老天没有把我逼上绝路。
我现在有花不完的钱。
从前,我都是为了家人而奋斗。
现在,我没了亲人,也该为自己而活了。
第二天,我直奔别墅区的售楼处。
刚好这里在搞促销,多购多优惠。
我直接一口气全款买了十套精装修的别墅。
然后快速安置好了家具家电。
自己拎包入住一套,还请了个保姆,每天来给我做饭打扫卫生。
至于其他九套,都出租了。
以前我就有个包租公的梦,没想到,坐个牢之后,竟然梦想成真了。
现在,我光是靠那九套别墅的租金,每个月都有花不完的钱。
生活美滋滋。
一个月后,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张羽,你疯了是吧?竟然还告我们?”
我淡淡道:“我告的是霸占我房子的人。”
“好啊张羽,真不愧是蹲过牢子的人,手段真多,心也是真黑,非要把这点家丑公之于众是吧?”
隔着手机,我仿佛都能看到我爸那张气得发黑的脸。
“那还不是你们教的好吗?”我讽刺道。
闻言,我妈也在电话那头吼了起来:
“张羽,你就算把房子拿回去了又如何?你别忘了,你弟弟现在可是进了大公司,月入过万。而你呢,不过就是个工作都找不到的劳改犯,你没有收入,生活都是个问题,你以后总归要求着你弟弟的,你确定要为了一套房撕破脸吗?”
“我要回这套房子,不是因为我需要它,而是因为我不想给你们这群白眼狼住!”
我无视爸妈在那边的破口大骂,说完这话便挂断了电话。
刚收起手机,就听有人敲响了我家大门。
我去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个非常性感的漂亮女生。
“房东你好,我是二号别墅的租户,叫徐婉婉。”
这女孩我有点印象。
我记得她是第一个租我别墅的租户,当时我们交易很顺利,她看中了我的别墅当场就签了合同。
我看着她,不解地问:“嗯,有什么事吗?”
她撩了撩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是这样的,我家现在正在举办同学聚会,我那些老同学都听说我们这出了个神豪包租公,一口气全款买下了十套别墅,所以都想看看你,我来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给个面子,去参加一下我的聚会?”
说这话时,徐婉婉满目含羞,脸蛋娇俏。
因为并不熟,我第一反应是拒绝。
但望着她那渴求的大眼睛,我又不忍心说出口。
见我犹豫不决,徐婉婉双手合拢撒娇道:
“房东哥哥,你就答应我吧,我都跟那群老同学吹了牛,说跟你很熟,肯定把你叫过去给他们开眼的。”
“你就当帮帮我,别让我当众出糗,行吗?”
我这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吃软不吃硬。
别人一求我,我就不好意思拒绝。
“行吧,我等下就过去。”
见我终于答应了下来,徐婉婉立马开心道:“太好了,那我在别墅等你。”
徐婉婉离开后,我换掉了睡衣,穿上一套正装就去敲响了她家的大门。
只是我没想到,开门的人,竟是我的弟媳。
此刻,弟弟也在她身边。
“张羽,你竟然跟踪我们到了这里?”弟媳一见我就立马皱眉大喝道。
“你们认识?”
徐婉婉走过来,疑惑地看向我和弟媳。
“婉婉,这人就是我刚刚跟你们吐槽的,我老公的劳改犯哥哥,一把年纪了还想去挤我家的宝宝房啃老,特别不要脸。”
听到她这么说,别墅里的其他人纷纷围观了过来,一个个表情复杂的审视着我。
弟媳愈发起劲了,对我居高临下道:
“赶紧滚,这是富人别墅区,不是你这种穷逼劳改犯能踏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