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我接到林东辉这通电话的时候也是蒙的，只是我那时是害怕，我虽然恨他不务正业嗜赌如命，可毕竟我还在乎曾经的感情，我听完当场就哭了。
“东辉，你别想不开，你下来。”
“你想想照照，她才三岁，她不能没有爸爸。”
“不就是500万吗，我给你想办法，我帮你还。”
林东辉听见我这么说，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
我当时还以为他听进去了。
谁知道，林东辉却说：“曹慧，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是我对不起你，一直都是我对不起你。”
我被他这番话感动得泪眼滂沱。
我捂着手机就哀哀哭起来，我求他不要想不开。
林东辉说：“你要是还记得我一点儿好，还对我有一点点感情，你答应我，你发誓，你把林航当亲儿子，你养他长大。”
我带着哭腔说：“我发誓，我一定把林航当亲儿子，我一定好好养大他。”
说完这话，林东辉释然地跳了下去，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了我。
而我，也用行动对得起我发过的誓言。
林航被我从他奶奶家接到了家里，我花钱给他转到市区小学。
他学习成绩不好，我下班熬夜给他补习功课。
他厌学，我掏大价钱让他拜名师学体育。
他骚扰女同学面临开除，我跪在校长面前求学校网开一面。
可我却忽视了亲生女儿林照，害她在游乐园被人拐走。
林照失踪后，我爸直接气晕过去，醒来非说是林航做的。而我和我爸大吵一架老死不相往来，连我爸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直到十年后，我得了恶性肿瘤躺在病床上用着呼吸机，林航却支走了护士，拔了呼吸机的插座。
他嘲笑我又蠢又贱，还把林照被卖给老男人生了七个孩子还天天挨打的新闻让我看，我这才明白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重活一世，现在想想林东辉临死了一句话都没提过女儿林照。
却心心念念都是他那儿子林航，还求我照顾他儿子，我真想当场呸他脸上。
“呸！”
呸不到脸上，电话里也不能便宜他。
林东辉听见了，电话里停顿了一下。
然后也不装了，立刻恢复了原形。
“曹慧，你他妈要是还是个女人，还是个妈妈。”
“你要是还有良心，你就照顾好航航。”
前世的我忙着哭，今生的我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林东辉，你要是个人，你都叫不出来这驴叫。”
林东辉气急败坏：“你说什么？”
我大声地对着电话说：“我说你连头驴都不如。”
“你口口声声要我照顾你儿子，凭什么，有本事生，没本事养，还要绑架我给你养儿子是吧。”
“你要是个男人是个爸爸，你就亲自照顾他，或者直接带走他！”
“你，你个贱人。”林东辉声音都哆嗦了。
我骂回去：“你才贱人，你和你儿子都是贱人。”
骂完这句，电话挂断了。
我还以为林东辉气炸了就不死了，要真是这样，那500万赌债我一定让他自己还，我一毛钱都不可能再替他还了。
谁知道当天我接到通知，林东辉还是死了。
从66楼一跃而下，自杀。
只是这次，也许是死前被我骂了一顿，他没能跳准位置，砸在了一栋楼房的尖顶上，被捅穿了，挣扎了五分钟才死，比上一世死得还惨。
而当晚，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让我回老家一趟。
上一世，我就是在老家第一次见到林航。
林东辉和我结婚时没有迁户口，他的户口还在老家。
要料理林东辉的后事，必须回老家办。
上一世我回去后，婆婆让林航出来见我。
三间低矮破旧的砖房里，林航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走了出来。
他已经十岁了，才读到小学三年级，听说在学校还总受人欺负，成绩一塌糊涂。
林航抬起头看我一眼，一张小脸黄巴巴的，眼睛黑白分明，看着十分可怜。
婆婆推搡了一下林航，高声说：“咋教你哩，快喊人。”
林航揪着手指，可怜兮兮地往我这边挪了一步，怯生生喊我：“妈妈。”
前世，这一声喊软了我的心。
后来我才知道，婆婆临终前把财产都给了林航，明明很疼爱他。现在想想那天不过是找邻居借的破衣服，故意演一出戏给我看罢了。
而林航，小小年纪不拿奥斯卡真是可惜了。
拉回思绪，我的车已经开到了婆婆家门口。
“小慧，你回来了。”
婆婆眼睛哭肿了，拄着拐杖出门迎接我。
上一世，我刚守寡，当场抱着婆婆就哭了起来。
可是我不知道明面上安慰心疼我的婆婆，正准备搭戏台让林航演戏装可怜呢。
这一世，我可没有闲心再陪她哭。
“婆婆，节哀啊。”我不咸不淡地说着。
婆婆试图抱着我一起哭泣。
我一把绕开她，边朝屋里走边说：“林航呢，怎么不出来？”
婆婆的表情明显慌张了。
我说：“东辉临终前最挂念的就是林航，交代我一定要把他给儿子的遗言带到。”
婆婆一听遗言，立马也愣住了。
朝里屋喊：“航航，快出来。”
喊了两三声，屋里才有了动静。
一个十岁的男孩子走了出来。
他穿一身破破烂烂的不合身的衣服，扣子系到领口，头发乱糟糟的，低着头站着。
婆婆大声说道：“咋教你哩，快喊人呐。”
林航抬起头，脸上黑乎乎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的金戒指。
他的眼神从我的金戒指划到我的车钥匙，又看了我的包包和价值不菲的手表，最后才又看向了我。
我当场就想笑了，原来这就是上一辈子我忽略的事情。
在林航眼里我哪是他继母啊，明明是他未来的金主妈妈。
“你在看什么？”我问他。
林航眼神慌乱。
婆婆催促：“快喊人呐。”
林航懦弱的小表情重新挂在脸上，一字一句胆怯地喊道：“妈妈。”
这一刹那，我想到的却是上一世他在我死前恶毒的那一句‘妈妈，你看这是妹妹。’
我再也忍不住了，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扬手啪地扇在他脸上。
这一耳光的余震让我的手整个热辣辣的，好像火烧。
林航的脸上泛起四根指印，被打得愣住了。
“你！”婆婆眉毛扬起来正要发难。
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上前就抱住了林航。
婆婆愣住了。
林航被我抱住的脊背也僵硬了。
我狠狠地箍住他，甚至能听见他小声地呼痛，“放开我，弄疼我了。”
我心想，你现在的疼不及我被背叛的万一，只是现在还远远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我松了松，哭道：“航航，你爸爸临终前让我见到你先打你一巴掌。”
婆婆：“你说什么！？”
我哭道：“东辉说，他死前最不能放下的就是航航。”
“他一想到航航不争气就恨不得打他一耳光。”
“东辉让我替他教训航航，还说，孩子不打不成器。”
我抹着眼泪：“婆婆，你不会怪我吧。”
我并不担心被拆穿，反正林东辉都死了，有本事亲自去问他。
林航捂着脸哭得终于像死了亲爹，号丧似的：“奶奶，妈妈是不是故意的？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才打我。”
婆婆的脸色变了又变，看看我又看看林航。
终于还是相信了我。
“小慧，你真是的，东辉说的是气话。”
我委屈巴巴：“婆婆，东辉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他都去了，我连他的小小要求都做不到，我还是他妻子吗。”
林航还在哭：“奶奶。”
婆婆故意凶他：“别哭了，这都是你爸心疼你。快谢谢你妈妈，以后啊，少不得你学习上也要你妈妈操心了。”
说着，像前世一样把林航推给了我。
我皮笑肉不笑：“好啊，以后跟着我吧，航航愿意吗？”
林航忐忑不安地看着我。
我还以为他要打退堂鼓。
谁知道他又看了看我的贵重物品，下定决心一般。
“我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