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三年,颗粒无收。
皇帝厉北煜亲自带着宠妃来民间安抚人心。
路过我家,宠妃白熙向我们讨要吃食,我爹把家里最后一口干粮给了她。
她却觉得一个硬得发黑的饼子是瞧不起她。
命人私下打死了我爹。
还口口声声地说,人肉不是肉吗,难道不能吃吗?
我娘去给爹爹收尸,直接被宠妃派人拖走,至今生死未卜。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当今陛下能够亲自来民间体察民情是心善之举,能够体恤百姓,特地出宫安抚民情。
但他却只是指着我们这些可怜的羸弱的人,来供他们取乐。
大旱三年,谁家还能有一口粮食呢?
很多的时候,我们都趴在地上啃食那一点点草根或者争着抢着去吃那种生得肥肥圆圆的胖虫子,我们拼命地想要活着,所以只要能吃进肚子里且吃不死人的东西大家都甘之如饴。
白熙涂着丹蔻的手笑意盈盈地敲响我家的门,询问能不能要一口吃食的时候。
阿爹不敢犹豫,把藏了很久舍不得吃的饼子递给了白熙,这样的饼子都是在我们饿得不行的时候掰一小块放在嘴里幻想着挨日子的,对我们来说真的无比珍贵,但他不知道这些主子是瞧不上这些东西的。
白熙颇感恶心地用两根手指捏着饼子,然后立马扔在了地上。
饼子落了灰,滚出去了好远,阿娘手脚并用地去捡,转头就看见阿爹被人割开了喉咙鲜血喷洒了一地。
白熙命人把阿爹拖到村子的路口上,说是要以儆效尤,看谁还敢对她不敬。
可我的阿爹从没有对她产生半分不敬之意。
我爹躺在路口的时候,他的眼珠子被捣烂在眼眶里,胸腔被剖开流了一地的黑色血液。
我阿娘想去给他收尸,却被宠妃嫌恶的瞪了一眼,接着就找人拖走了阿娘。
我娘被带走的时候,我被隔壁王婆子藏在米缸里透过竹编的缝隙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王婆子精明了一辈子,她知道米缸里没有一颗米,没人会来特地查看米缸。
我看着我很瘦弱的身躯根本挣脱不开拖行她的士兵,我好恨,可我太饿了,哭也是一件耗费力气的活,我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无声地颤抖着。
王婆子掀开盖子看到我这副样子,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蠕动着嘴唇,用粗糙的大手摩擦着我的脸颊,她说让我好好的活。
可是,活着哪有这么简单。
天灾之年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但王婆子说得对,我不能死,我要为爹爹娘亲报仇雪恨,就因着这一个念头,我竟然成了村子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满目疮痍,村子里到处横着的都是瘦如枯骨的人,长期没有人收尸,村子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破旧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呀吱呀地叫,地面上连草根都没有,入目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枯败景象。
我走在村子里,脑海里全是曾经祥和的过往。住在村东头的刘坡子会一手木工活,经常给我们这些孩子做小玩意;王婶婶经常抚摸着隆起的小腹,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们;我爹是有名的猎户,我经常跟着他上山打猎。
可现在呢,余坡子被自己做的木剑刺入心口,只是因为宠妃那句“不知道你的木剑够不够锋利,能不能给我看一看?”木剑是杀不死人的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她还是掩面装作一副无知的样子但是却说了最恶毒的话“啊,看起来不够锋利,那本宫帮帮你。”
王婶婶到死也没能生下孩子,只是因为她枯瘦干瘪的唯独肚子高高隆起的样子取悦了宠妃,她觉得王婶婶的样子很有趣,也许是因为她自己没有所出也见不得别人好过,就把一柄剪刀插进了她的肚子,扬言要替她接生。
荒唐吗?
我慢慢地走,萧瑟的古道上只有我一个裹着宽大的磨破的衣服,偌大天地间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太困了,疲惫感一阵一阵地捶打着我的神经,但我不敢闭上眼睛。
凭什么?就凭我们卑微如草芥,所以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我们就活该去死吗?
回过头看村子的模样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个黑点马上就要消失在我的眼前了。
我真的走不动了。
耳边有一阵马的嘶吼声传来,可是这里怎么会有马匹呢?可能是我快死了,不是说人在死之前总会出现幻觉吗?
但就这么死,我真的不甘心。
我拧着脖子慢慢地朝旁侧看去,一个红衣烈烈身着铠甲的女子策马跑了过来,她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我。
“何人在此?”
我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声带像是粗粝的砂纸干涩地摩擦着,嘴唇皲裂一张口就流出一丝发黑的鲜血。
“求将军救命。”
好像真的撑不住了,我膝盖一弯直直地倒了下去,那女子皱眉吩咐属下把我带走。
当我再次睁眼的时候,是躺在一张整洁的小床上。
我的四肢僵硬得根本无法活动,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像一个行将就木的死人。
门外有侍从在小心地交谈着。
我的听力还算不错,从听到的只言片语里不难大概猜到事情的全貌。
搭救我的人是威虎老将军的小女儿沈昭,她是从边关被急召回来的,老将军的嫡女死在皇宫了,她是赶回来去见姐姐最后一面的。
沈昭此时已经卸下了铠甲,她动作轻柔地推开门。
见我已经苏醒,微微睁大了眼睛,我见她在看我,挣扎地想要坐起身被她快步走过来按住肩膀。
“你好点了?”
我点点头。
“你是何人,为什么张口就喊我将军。”
此时我喝上了药,喉咙已经好了很多,我咽了几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