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为救许知念被砸断了双腿。
她被流言蜚语压的抬不起头,屈辱地嫁给了我这个瘸子。
我们恩恩怨怨纠缠了九年,彼此折磨万般痛苦。
终究还是去了民政局。
离婚冷静期还剩半个月的时候,我求着许知念陪我出了国。
这是一场离婚旅行,等回国我们这对九年的夫妻就要分开了。
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
往日总是竖着尖刺的许知念,难得放软了态度。不再咄咄逼人,反驳我的每一句话。
除了那个失控的夜晚,我们都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今天是最后一天,看完音乐会就要赶往机场。
演奏厅人潮涌动,几乎座无虚席。因为轮椅不太方便移动,我们挑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许知念专注地盯着台上的乐团,不愿施舍给我一个眼神。
我却完全忘记了初衷,目光黏在她身上不动。像是要牢牢把这张脸刻进脑海中,才能在以后的孤独岁月里拿来回忆。
气氛太冷,我刚想开口找个话题。
厅两侧的通道突然传来弹药打在墙壁上的巨响。
一伙捂得严实的黑衣人冲进来,举着枪支开始朝着观众席大肆扫射。根本不分目标,无差别地杀戮!
现场立刻乱成一团,所有观众都在疯狂逃窜。
我完全没想到国外会乱成这样,吓得脸色惨白。手臂瞬间青筋暴起,不顾分寸下意识拉住许知念的手。
【快走!从那边的安全通道出去!】
许知念吓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被我扯着,踉踉跄跄地奔向安全通道。
手心全是黏腻的汗水,生命的威胁让我的大脑无比清醒。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断重复。
我要保护好知念!我要保护好她!
安全通道已经逃出了很多观众,但身后的枪声也越来越靠近。
我急的满头大汗,甩开许知念下意识推着轮椅的手。让她跑在前面,我独自划着轮椅。
几米外,一个行动迟缓的老人发出惨叫,鲜血喷溅而出。
那伙黑衣人猖狂大笑,似乎格外享受这种残忍的快感!半点不手软,疯狂追着其他幸存者。
演奏厅里不断回荡着各种痛苦的惨叫。金碧辉煌的漂亮大厅,此刻宛如人间炼狱。
许知念快跑到通道口了,我也紧跟在后面。
希望好像在朝我们招手!
砰的一声,有人将安全通道的门大力关上了!甚至顺手落了锁,生怕那伙恶魔冲出来伤害他们。
许知念崩溃地扑到门上疯狂锤门,却没有一个人心软。我也冲过去,使劲浑身力气挥舞拳头。
但那扇象征着生命的门,毫无动静。
灾难面前,人性反而是最可怕的东西。
为了一己之私,那些逃出去的幸存者居然能自私地断掉其他人的活路!
歹徒们已经分散开来,朝着这里包围清扫。不肯放过任何生物,拿出砍刀肆意发泄。
但凡被发现有一口气,就会被锋利的刀刃砍得遍体鳞伤。、
许知念眼神灰败,软倒在地上。我攥紧了拳头,只犹豫了几秒便下定了决心。
这双腿已经残疾了十年,此刻却奇迹般爆发出力量。
我一手扯过许知念,让她蜷缩在座椅下的缝隙里。随后从轮椅上倾倒下来,用无力的腿骨勾住轮椅砸下来。
利用钢制轮椅和我的身体,为她构建了一个人肉庇护所!
我要用生命,为她拖延时间,蹚出一条生路!
又是一阵激烈的弹药扫射,噼里啪啦摧毁场上所有设施。轮椅也不可幸免,被射出几个大窟窿。
数不清的碎片扎进了左臂,鲜血一点点滴下来。
许知念感受到脸上的温热,不可置信地瞪着我。眼泪瞬间爆发,边哭边摇头。
我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拿手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血迹。
想安慰她,但又怕惊扰到那些恶魔。只能用安抚的眼神望着她,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许知念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不停滴落,混着冷汗和血迹,曾经明媚动人的女人此刻狼狈不堪。
脚步声近在咫尺,听不懂的语言就萦绕在头顶。
刀尖在瓷砖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压在上面的轮椅被推开了一点,嗜血的目光如芒在背。
冰冷的刀刃砍下来时,我几乎咬碎了牙齿才勉强忍住痛呼。
皮肉神经被割开,骨头也被切断。血好像流不尽般,在身下淌了一大滩。
每一刀,我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刺骨的寒意。随后便是全身痉挛的可怕痛感。
一具活生生的肉体,似乎被他们当成了年猪一点点切割。
腹腔有什么东西哗啦啦滚出来,应该是肠子和内脏。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但身体还固执地挡在许知念上方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敢,脸憋得通红。
但行凶的那人失了耐心,最后重重一刀砍上了后颈。大量的动脉血喷涌而出,瞬间染遍了躲在下面的女人。
恶魔走远了,应该是以为这里没了活口。
我再也忍不住,气管被割开发出嗬呲嗬呲的声响。眼皮也沉重地睁不开,视线模糊。
许知念抖得不像样子,眼底满是惊惧。想抱住我,却发现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
整整28刀,砍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警察和那伙歹徒交战的声音,救援终于到了。
但我能感知到,体内的温度正在骤然下降。回光返照般抬起手,遮住她的眼睛。
害怕她目睹我的死亡,会做噩梦。
临死前,脑海里还是只有那个念头。
【知念,好好活下去……】
知念,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再度睁眼时,耳边模糊传来争吵声。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
旁边的争执越来越激烈,夹杂着女人烦躁砸东西的声响。好像,十分熟悉。
【我不管!为什么不让我出院?】
【我要见江旭!我要见我男朋友!】
江旭?他不是知念的前男友吗?
原本还不甚清醒的意识瞬间回笼,我骤然抬头看向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