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升迅速瞄了刘翠霞一眼，发现老师正静静看着自己。
她的气色很差，皮肤透着病态。
眼里闪动着奇怪的光芒，好像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
陈升又扫视了一圈表情各异的同学。
有些同学那渴望的眼神，就差喊上一句：快读啊，我们等着呢！
陈升心里呵呵。
要吃瓜？没门！
他低头扫了一眼情书，确定是原稿不错了。
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嘴里一塞！
嗯，不好吃，不好嚼。
咕噜……呃……难以下咽。
为了咽下去，陈升差点没憋出眼泪花子。
教室里静悄悄的。
下一刻，很多同学都偷笑起来。
卧槽！牛逼！
有的同学则像见到鬼一样！
台下沈言卿的目光和嘴角都微微一动，但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陈升拍了拍胸口，把嚼得不是太碎的纸团子顺下去。
早知道，该用一张容易消化的手纸来写。
抬眼见到刘翠霞不太友善的目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对不起哈老师，我有点饿，一时没忍住。”
刘翠霞眼角抽搐了下，用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把眼里快冒出的火压了回去。
“吃了就吃了吧，继续念你的好文章。”
“好的，谢谢老师。”这句话陈升没有造作，而是真诚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双手凭空展开，假装拿着一张情书，开始念道：
“高中三年，我把和大家的点滴写进了每一个微积分里，感情多得快要满溢。
在这个教室，与大家一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深深刻在我的心里……。”
陈升可以笃定，只要自己能给出“交代”。
给刘翠霞女士一个梯子，这事就能完结。
连挨骂都可以免了。
他念的可是“大众情书”，对所有人都好。
多么友善！多么正能量啊！
应该拉到全校广播三天才是。
神情各异的同学们从偷笑，渐渐变得认真。
陈升居然背下了“情书”？
还是写给所有人的？
大家都深受感动！
草，说好的情书呢？处刑呢？
台上陈升的朗诵渐入佳境，声情并茂，目光饱含对同学们的深厚情谊。
“……感谢刘老师母亲般的谆谆教导，感谢大家的陪伴，在这里我祝愿大家，以及我自己，都将鲤跃龙门！”
“老师，我念完了！”
陈升向刘翠霞欠欠身，表达尊重和服从。
一直沉默的刘翠霞，凝视着面前的学生，目光里透着审视和一丝好奇。
她的手指轻轻叩击讲台，没有说话。
无形的压力覆盖全场。
同学们大气都不敢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升有些忐忑，虽然情书被吃了，可若是老师或学校执意要邀功。
他还是会遭受批评，毕竟情书内容，刘翠霞肯定是知道的。
后来他还猜测，或许沈言卿家长根本不想掺和这事。
是被拍歪的马屁架在了火上，不下场已经不行了。
不要以为很多高中老师不干这种事，在2010年，一些县城的高中是非常严厉的。
老师依然掌握“生杀大权”。
尤其一中这种重点高中，已经筛选出了勤奋老实学习好的孩子，管理上基本没有难度。
热血高校只存在于电视剧中。
就在陈升额头开始冒冷汗时，刘翠霞终于说话了。
“嗯，写得很好，我希望接下来十天，你能把你的作文提升到这个水平，最后鲤跃龙门！”
这句话让陈升如闻天籁，心中大喜，过关了！
“不过！”刘翠霞淡淡道。
刚刚才放下心的陈升，心脏又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老师你要变卦？
就听刘翠霞接着说道：“每天要给我写同类型一篇，直到高考。”
就这？陈升松了口气。
“好的老师，我一定做到。”
“嗯，下去吧。”刘翠霞深深看了一眼陈升，终究是放过了。
“谢谢老师。”陈升如蒙大赦，情书事件不会爆炸了。
心情顿时松弛了下来，只要没有后续，其他都是小事。
在几十道目光中，陈升走下台。
接近沈言卿桌子时，沈言卿刚好抬眼看来。
两人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陈升挑了挑眉，眨了下左眼，投去一个挑逗，且肆意的眼神。
校花姐随你怎么想，反正咱也不掉块肉。
他可没什么偶像包袱！
沈言卿迅速挪开了视线。
但那眼眸中闪现的慌乱，逃不过陈升的洞察。
他心中暗笑，让你给老师！
一开始，说不埋怨沈言卿那是假的。
等到人成熟后，也想明白了。
有些事，不是两个十八岁的学生可以控制。
校花姐一贯专心学习，从不与男生聊天，是陵县一中公认的乖学生。
情书交给班主任，大约是这类好孩子会做的选择。
只是没想到，学校干预了。
后来陈升也知道了沈大校花的事，属于听妈妈的话，高压教育下的可怜乖孩子。
听说成了不婚主义者，老姑娘。
法学博士毕业。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刷抖音刷到一个访谈节目片段。
她戴上了眼镜，眉头紧锁，不苟言笑，身份已是处级干部。
回到座位后，同桌赵友博用手肘碰了碰他，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小声道：“牛逼了升子，居然没让你重念。”
作为同桌老铁，赵文博很清楚情书里是什么。
连陈升的下场都能料到几分，可没想到，居然被混过关了。
他埋头装作看题，嘴里好奇地问了句：“你怎么想出来的？”
“当然是靠天赋。”陈升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早已经不怪刘翠霞，因为这个时候她已经癌症晚期。
家里也不怎么好，在陈升大一时就过世了。
对于校花姐，他从一开始的埋怨，到后来想通，也就释然了。
终究是自己那封不靠谱的情书惹的祸。
没有恨，只有惆怅。
前世，从这时起，他就成了一个自卑寡言的人。
后来遇到一个长相不错的女孩表达了善意，就像遇见黑暗中的一束光。
恋了七年，倾尽所有。
最后是女孩与闺蜜翻脸，那闺蜜发来一个截图，
他在女孩微信中的备注是：优质舔狗三型-升。
闺蜜还解释了三型的意思：信任，给予，随到。
经历一次惨痛教训的陈升，没有吸取到教训，又入了几次坑。
最后，看着五十出头就已经满头白发的爸妈，才幡然醒悟。
终于进阶成陈·黑化·升。
事业竟然出奇地顺利，还有了自己的公司。
往事飞速划过脑海，陈升笑了下，将这些都封存起来，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他的目光又扫过前方左侧的沈大校花。
嗯，自己当年的眼光还是很好的，确实很圆。
可能察觉到什么，沈言卿不安地扭了扭屁股。
陈升嘿嘿一笑，埋头捡起了复习。
沈言卿的内心，宛如平静的湖面被丢了一块石头。
激起阵阵涟漪。
他怎么这样啊！一点都不知羞！
认识这么久了，一直以为他性格内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沈言卿一直努力驱赶着杂念。
可那道目光，却在她脑海中反复播放，压都压不下去。
说痞又不太像，但有点色，还有点咄咄逼人。
沈言卿感觉自己就像被按在墙上，面对面地对视。
她心头莫名的一跳，后脊背痒痒的，又酥又麻。
还直往头顶窜。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十分慌乱和不安。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从初一到高中，那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此刻居然变成了1080超清。
她一直觉得陈升形象不错的，只是稍微晒黑了些。
刚刚在台上那种从容和自信，简直和以前的他判若两人。
可刚才那一眼……。
真的好过分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莫名的感觉身后有人注视自己。
肯定是他！怎么办？
她不安地扭动了两下。
好在直到下了最后一堂课，也没有再遭受过“骚扰”。
高考在即，晚自习是不存在的。
陈升下楼，熟门熟路地往单车棚走去。
看着一路熟悉的环境，感受着体内澎湃的肾动力。
心里一阵欢呼雀跃。
到了单车棚，陈升推出自己的车，拍了拍车把：“好久不见啦。”
刚跨上去，发现沈大校花也来取车。
两人一照面，校花姐立即别过了头，粉脸微红，亮晶晶的眸子里透着失措。
俯身开锁的时候，校服一个不慎，没遮住主人细细的腰，和那十五的满月。
陈升眼睛一亮。
卧槽~真是绝了！
他狠狠剜了几眼，哼哼，就当是收利息吧。
沈言卿仿佛有感应，一个激灵直起腰，双腿并拢。
垂下校服挡住了屁股。
耳根子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大片。
粉嫩的小脸红透了，她紧咬着下唇，骑上自行车逃跑一样蹬得飞快。
陈升心头快意，嘿嘿笑着跳上老朋友，往家的方向飞奔。
走在老旧的街道，夕阳洒在脸上，和心情一样炙热。
拖拉机二厂宿舍楼，一般被叫做拖二小区。
陈升有些紧张地敲响了302的门，“笃笃笃！”
“谁啊？”里面传出妈妈陈小杏久违了的年轻声音。
“妈妈，是我。”陈升的话音有些激动。
门被打开，伴随着陈小杏的不满，
“怎么又不带钥匙，我切菜呢。”
现年41岁的陈小杏端庄秀气，发丝黑亮。
虽然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但形象气质是非常好的。
现在是陵县一小六年级的在编语文老师。
“不小心忘带了。”望着妈妈，陈升心头既激动，又愧疚。
当年他跌进人生谷底，爸妈像超人一样救场，舍去脸面到处借钱。
等他缓过劲来，两人刚过五十就满头白发，病体缠身。
“妈妈，今天有点想你！”陈升伸手想抱抱。
陈小杏拍开儿子的手，“无事献殷勤！说吧，在学校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就是忽然想你了呗。”陈升有些尴尬。
这是自己的错。
高中以后就不怎么跟妈妈沟通了。
“哼，你还会想我呢！那天是谁那么大声，说不想要我这样的妈妈。”陈小杏冷哼一声。
“啊？我说了吗？”陈升讶然，自己说了这话吗？不记得了呀！
“何止说了，那么大声，整栋楼都听到，别人都看我笑话呢。”
陈小杏转身走回厨房，给了个后背。
陈升走到妈妈身后，弯腰把下巴搁在一米六的妈妈肩膀上，
“对不起啊妈妈，我那是犯浑，我跟你道歉，我最爱你了。”
“烦你！一边去！”陈小杏没好气的顶了下肩膀。
“妈妈，真的对不起，是我不懂事，我超爱你的，改天给你考个985回来好不好？”
“还985呢，就剩十天，你烤一箩筐红薯都费劲。”。
“一筐不止，绝对能烤三筐，妈妈，绝对给你个985，让你在左邻右舍同事面前炫耀，好不好？”
“吹牛犯法吗？不犯！”
“真的！我一会就认真背题，背满十天，你知道的，我理科不发愁。”
“真的？”
“比真金还真，不生气了好不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最爱你了。”陈升不要脸地继续哄。
“那你还那么大声吼妈妈。”
“我缺心眼了呗，不伤心了哈，来，抱抱。”陈升嘿嘿一笑，将陈小杏扳过来。
就见陈小杏板着脸，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生气了哈，我知错就改好不？妈妈抱抱！”陈升腆着脸，伸开手。
陈小杏瞪了一会，忽然噗嗤笑出了声。
当年自己哄儿子时，不就这个样子么？现在换过来了。
她像抓大宝宝似的，一把搂住了高许多的陈升。
“我可不管那么多，你不考个985回来，看我还理不理你。”
嘴硬心软大概是做妈妈的通病。
被儿子轻拍着后背，陈小杏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崽，等着吃饭吧，妈妈再炒个你最爱吃的芹菜鸡块。”
“好。”陈升使劲点头，芹菜鸡块是他最爱吃的菜，必须得辣！。
进到“阔别已久”的房间，墙上贴着王心凌、刘亦菲，王菲、李若彤等等七八张海报。
全是女性，青中都有。
陈升的爱好一直都很纯粹，在这种环境下复习，感觉激情满满。
他的理科非常好，对尺寸的探索兴趣是原因之一。
以前还贴了一张熊霸天下的某女星，但被某人撕了。
感慨了一番，就在众女星的注视下，开始复习。
脑瓜子里早就忘记的知识，似乎也随着重生而重生了。
原先这个阶段具备的内容，一个不落。
临阵磨枪，把弱项修修补补，陈升要争取来个爆发。
等妈妈敲响房门喊吃饭后，他才走出去。
一眼看到爸爸陈东泉已经坐在客厅木沙发上。
如今还是一头黑发，戴着眼镜，面容儒雅。
陈东泉的个头也近一米八，陈家祖籍不是陵县，陵县普遍个头在一米七左右。
陈升一把揽住陈东泉肩膀，“爸爸，我发现你很帅啊。”
“切，我帅我知道，不然你妈妈怎么看上我。”陈东泉面带不屑，眼里带着点惊奇。
回来时与妻子的交谈中得知，儿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还说要考个985。
他表示不信。
一顿饭吃得陈升心满意足。
虽然没有系统，但失而复得，人生重来，已是最大的快事了。
十天的时间眨眼即过。
在这十天里，陈升争分夺秒。
除了在学校偶尔偷偷欣赏下校花姐的小翘臀，其余时间都在认真复习。
尽量补齐自己的短板。
在天气愈发炎热时，高考也到了。
十二年积累，就为这一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