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快看,这有个刚咽了气又活过来的人。】
【五头,确定是人?】
【没有心,还未曾听说有人能变异。】
【笨蛋,是没有信心,叫你好好学人说话,就是不听...】
好吵!
姜早不耐烦皱眉,什么人敢打扰她睡觉,不要命了?
忽然,又一阵兴奋尖叫声冲入大脑。
【五头,她要被亲奶奶拖走活埋了,好刺激。】
【真不是东西,哪怕人活着浪费粮食,也不能这么丧心病态啊,真令人丧心。】
【笨蛋,是丧心病狂,伤心。啊呀,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喊七头、八头它们一起瞧热闹,说不定咱们之后还能捡个尸体吃。】
...
身体悬空,头和双腿被人拉扯着,撕裂剧痛让姜早不得不睁眼。
“唔!”
还没反应过来,脑海中就有一股残缺记忆疯狂肆虐,让刚想睁眼的姜早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再次晕死过去,缓了好一会才弄明白现实情况。
她幽幽开口:“奶奶,阿早还没死呢。”
巧了,这具尸体原名也叫姜早。
原本就心虚的老刘氏吓得一个哆嗦,差点魂飞魄散,对上姜早一双漠然眼珠子,张口就骂:“小蹄子,要死啊,醒了也不知道吭声,是故意想吓人是不是?从小就孬,死丫头坏的很。”
奶奶老刘氏面黑精瘦,一双眼睛常年透着嫌弃与阴狠,跟她讲道理就好比蹲在茅坑里拉屎踩上了块石头,又臭又硬。
大儿媳李娟正拖拽姜早双腿,露出一口黄牙笑,“早儿啊,咱这片儿就快被荒土掩盖了,再不逃一家子都得死。你身子骨偏生在这会儿发病,摸着身体冰凉想来也没几天好活,还是别拖累俺们了。”
姜早点头,“所以,这是要?”
老刘氏理直气壮,“原本就要死了,奶奶亲自送你最后一程。”
姜早心想原身确实已经死了,动一动,全身骨头生疼,冒冷汗,“哦,那动作快点。”
说完,又闭上眼睛了。
既干不过人家,倒不如省省力气养精神,反正记住这俩人了。
没哭没闹没骂,不对劲啊。
李氏愣住,有点拿不准,瞅婆婆,“娘?咋整?”
老刘氏耷拉眉眼瞅人,一个丫头片子正发着烧,身上没一点劲,还能上天不成,“继续。”
两人将姜早拖出石头屋,顶着烈日骂骂咧咧进了荒土深处。
挖坑,埋人。
炙热黄沙劈头盖脸撒下来,姜早正趁空梳理目前现状。
她之前刚接了快穿任务准备进入一方小世界,没想运气好到爆遇上了时空乱流。
于是,系统为救她瘫痪了,她灵魂也进入了这具尸体。
这是个类似处于古代的世界,十三岁的姜早小姑娘前几个月刚死了父亲,母亲柳氏怀孕三个月,上头两个哥哥,下头一个弟弟。
按说柳氏自婚后不带喘气的生了一串孩子,怎么也能得公婆几句好,奈何她是小时候被捡回家的童养媳,长大后嫁给姜家傻儿子,地位太低,常年被打骂。
常言说得好,为母则刚,母亲柳若言也就近几年为了儿女才渐渐活明白。
埋活人这事到底第一次做,李娟视线不由自主往沙土坑里姜早身上瞟。
人一动不动躺在里头,无声无息的活像个死人,死丫头从生下来就邪乎,今日更让人发毛。
越想,越害怕。
土越洒越多,眼瞅着将大半张脸埋住,只剩鼻孔嘴巴了。
忽然,一只惨白手直起。
“啊...!”
李娟尖叫,浑身赘肉乱颤。
“要死啊,乱叫什么!”老刘氏吓得丢了木铲,顺着大儿媳颤抖手指看去,就见一只手正拐了弯扒拉鼻孔上的土。
“晦气,怎么还没死?”一路上没动静,以为死了呢。
“嗷呜~”
“嗷嗷嗷~”
忽然,一阵野狗乱吠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原本炙热的日光像被人掐灭的灯芯般一下没了,乌云密布,风卷沙扬。
李娟牙齿直嘚嘚,“婆婆,自从荒土蔓延,草枯树死的,山林里能存活下来的野兽正是饿昏头的时候,万一碰上就是被活吞的命。咱们快走吧,早儿如今这模样被扔在这儿活不成的。”
阳光一消失,冷得人直打哆嗦,李娟见婆婆阴晴不定不拿主意,一跺脚,扭头就跑。
姜早的亲生父亲,傻乎乎的姜家老三,就是跑上山挖树根的时候撞上野兽,最后被啃得只剩下了一堆破烂血衣。
“好个偷奸耍滑的蠢婆娘,呸,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老刘氏骂骂咧咧一溜烟追上去了,活像后头有鬼在追。
扰人的苍蝇终于走了,身上盖着土怪暖和的,姜早勾勾唇角再次闭眼,想美美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说。
忽然,一缕极淡极险的危机感浮上心头。
她猛睁眼,对上了一双绿油油眼珠。
一人一狗对视,一个出气少躺在坑里挺尸,一个枯瘦如骨没几根癞毛站在坑上。
无声无息,谁也未发一声响。
姜早不动,是身体不允许。
半人高的野狗不攻击,是饿得,双腿颤抖如筛,能站着都全靠想维持狗威的倔强。
【狗神保佑,这儿有个快死的人,她一咽气,就有能维持活下去的口粮了。等狗完成最终变异,也能横着走!】
【嗷嗷】
嗯?谁在说话?
姜早瞪眼,风中凌乱地看土狗,狗会说话?这到底是个什么要命的世界?
【这人怎么还能瞪眼,该不会一时半会死不了吧?要不要跳下去咬一口?不不,以狗现在的虚弱,跳下去怕得先死。】
姜早已经麻了,她根本没见土狗张嘴,可就有声音能清晰传入耳中,难道那些都是土狗心里想的?
她默默再次闭眼。
土狗保持威风继续等,直到见坑里人鼻孔旁边的沙土都不动了,才兴奋吐舌头。
【嗷嗷嗷,终于死了。】
气一泄,前腿终于支撑不住跪了下去,不巧,土坑边沙土松软,它整个一头栽进了坑里,又正好砸在姜早手边。
土狗头晕脑昏,沙土迷眼,找不到北。
【汪汪,土软,没摔死!】
【狗神保佑,幸亏这人已经死了,不然真不知是狗吃人,还是人吃狗了。】
“不好意思,狗神大概没能眷顾你,这辈子还得是被人吃的命。”
一声幽幽叹息响起,土狗抬头,就见一根木铲兜头砸了下来。
“嗷呜...”
【好疼!】
天渐渐黑沉,风沙卷起,吹得狗都睁不开眼。
狗头剧痛中,模模糊糊瞅见个披头散发浑身冒土烟的影子。
姜早幽幽道:“别急,等会进到我肚子里就不疼了。”
土狗吓得肝胆欲裂!
救狗命,鬼啊,还是个能听见它心里想法的恶鬼!
冷眼瞧着土狗四只爪子并用刨土逃命后,姜早扔掉之前老刘氏丢的木铲,再次跌坐在土坑里。
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用尽,真没精神再爬出土坑了,再说她也不认识回家的路。
想了想,她又再次钻进了土中,往身上多盖些土,心满意足睡了过去。
“天杀的,你们这是杀人,一家子丧良心,也不怕天打雷劈!早儿父亲死了,还有我这个当娘的在,由不得你们作贱。”柳言若只要想起女儿被埋在土坑里的模样就后怕的浑身直哆嗦,看着姜家老两口更满是恨意。
她跟儿子们被婆婆派出去找吃的,没想到女儿差点被活埋!
若不是争吵中大嫂李娟说漏嘴,怕女儿今夜真凶多吉少。
老姜头闷声坐在石头墩上,手上正打磨木棍,头都没抬。
姜家也算手艺人,会用山上的木头打磨成各种器具卖了换钱,一直过得还算殷实。要不是荒土不断蔓延,家家户户断粮断水,他们也不想逃荒。
老刘氏气得跳脚,“反了天,你敢跟婆婆顶嘴,打不死你!”她拿木棍追着柳言若打,可惜人到底老了,腿脚不利索,半天追不上,只得停下扶腰乱骂,“她一个扫把星,害死父亲还不够,怎么要留着祸害全家不成?你也是个倒霉玩意儿,养你这么大倒学会顶嘴了!”
姜早从生下来就邪乎,不哭不闹也就罢了,长大后要么不说话,开口就有人倒霉。
后来被打骂多了,干脆一个字都难得吐出口,还三天两头就病一场,老三就是为了给她找吃得养病才冒险上山的。
柳言若最听不得这个,闻言也不跑了,扭头拽住木棍,哭哭啼啼辩解,“她爹的死不怨阿早,娘你少胡说。”
老刘氏瞪眼,抽出木棍狠狠往三媳妇身上招呼。
“娘!”到底有三个儿子,小牛犊一般冲上去保护,可碍着对方是亲奶不敢动手,只能任由棍子打在他们身上。
柳言若心疼如绞,哭着抱住仨儿子,也挨了好几下。
一时间,院子里哭喊声不断。
姜早被人从土坑里扒拉出来,这会儿自然醒着,只不过一直没睁眼。这会儿冷眼瞧柳言若没几根骨头的纤细身影,原身残留的情绪涌上心头,差点控制不住酸楚的落泪。
好吧,得了人家身子,总得报恩。
“娘。”
四周乱糟糟的,没人搭理她,只能提高嗓音,“咳咳...”
“哎呀,三弟妹,你闺女又活了!”被正围观瞧热闹的李娟听见,惊奇地喊一嗓子。
一瞬间,所有人视线再次落在躺在院子里的姜早身上。
乖乖,不是早就要病死了吗?
折腾这一遭下来,还没死!
真难死啊!
被全家盼着死的姜早企图用胳膊肘撑起上半身,可惜身体实在不争气,吧嗒一下又摔回了地上。
柳言若连忙跑过去,“阿早,没事吧?”
姜早气若游丝,“有事。”
柳言若眼泪吧嗒吧嗒掉,“都是娘没保护好你,娘对不起你。”
“能不能先别哭。”小姑娘无奈出声,“地上凉,再晚估计得冻死。”
自北边荒土蔓延过来,处处都诡异,明明大夏天热死个人,偏生到了夜里冰冷刺骨,能冻死人。
大哥姜大忠咚咚跑过来,“娘,妹妹会说话了。”
二哥姜二筒点头,“对,眼睛也亮。”
小弟姜豆撇嘴,“就她能。”
姜早木着脸,“给盖床被子也行。”
柳言若终于反应过来,急急招呼仨儿子,“快,抬进屋。”
哥仨性格各不相同,但都很听柳氏的话,闻言七手八脚抬人。
偏老刘氏死活拦着,“柳氏,要么将死丫头扔出去,要么你们一家都滚。”
她厌恶地看着娘四人,三儿子自小傻,生得孙子一个比一个呆,难得有个最小的孙子机灵,偏自小跟她作对,整日想法子捣乱,让她吃过不少暗亏。
反正孙子多的是,前头两个儿子一口气生了七八个孙子,不缺喊她奶奶的人。
柳言若忧心闺女,哭着上手推人,可她哪里是精壮老婆子对手,被薅下来不少头发。
还是姜豆瞅准机会,一头撞在了老柳氏肚子上,将人摔了个大马哈。
老婆子懵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嚎啕大哭,“死老头子,还不赶紧管管你这要命的孙子,敢动手打亲奶啊,没天理了...”
“够了!”一直闷头做活的老姜头沉声呵斥,“少说两句。”
老柳氏对上丈夫阴沉目光,缩了缩脖子,到底不敢再嚎。
老姜头视线扫过柳言若一家,“村长传信来,明日一早全村动身逃荒,谁要留就留,这年岁能活一个算一个,想死谁也拦不住。”
一年前,远在北边的荒土忽然开始蔓延,原本他们也没当回事,传闻荒土之前也有蔓延的情况,不过个把月就会退去。
谁曾想,这次很不同。
故土难离,又一直等朝廷下令,这才一再耽搁,眼瞧着不走就要被饿死了。
不得不走。
老姜头一锤定音,招呼一大家子人各回各屋。
当家的发了话,老柳氏只能骂骂咧咧作罢。
姜家十几口人没分家,都住在几间石头围起来的院子里。
四周树木早枯死了,将捡来的枯树枝堆在一起烧火取暖,姜早躺在坑上,三兄弟跟母亲围在火堆旁。
一家人悄无声息。
最终,还是姜大忠先开口,“娘,爷刚才那话啥意思?”
柳言若默默流泪。
姜豆折断一根枯树枝,恨声道:“三姐这样子,怕一折腾就得断气,明日定没法走。爷这是敲打我们,想活就丢下人一起走,要么留在村里等死。”
姜大忠一下红了眼,“不行,不能丢下妹妹。”
姜二筒抿唇,“听娘的。”
柳言若哭得更厉害了,心如刀割,她是死也不能扔下闺女的,可儿子们怎么办?
姜豆一双眼睛咕噜噜转,没想正对上三姐一双眼,漆黑如墨,仿若之前见过的一汪寒潭,瞅一眼让人直打哆嗦。
“姐,你说呢?”
“闭嘴,你姐啥也不懂。”柳言若误以为他是在逼闺女做选择,急急拦住小儿子。
姜早打了个哈欠,闭眼。
很好,身体能自由转身了。
姜豆:“...”想歪了,还以为三姐大难不死开了心智,能给啥惊喜呢。
一家子愁眉苦脸,最后也困得睁不开眼,只能挨着身子睡了。
天微微亮,柳言若轻手轻脚从炕上爬起身,原本想瞅瞅闺女情况,没想竟发现人不见了。
“阿早呢?”
她骇得魂魄冒烟,尖声喊醒儿子们,几人顾不上整理衣衫,手脚并用往屋外跑。
难道,姜家人趁他们睡觉又将人丢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