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即将降临南城。
冷战了十天的陈景成殷切地将车停在门口。
“我陪你去检查吧!”
我知道,这次冷战终于要结束了,他在求和。
十天前我的生日,约好的烛光晚餐。
直到饭店关门,他都没出现。
在生日的最后一分钟,我自顾自吃着已经化掉的蛋糕,看到了他小助理靳蕾的朋友圈。
“世界好男人那么多,但都没我身边这位好。”
照片中一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杯红糖姜水。
我一眼认出了那只手的主人,因为他无名指上那个刺青跟我右手无名指上的一模一样。
“CC”。
“陈景成程心怡”。
我枯坐一宿等着他的解释。
却只换来他一句:“小姑娘姨妈痛实在可怜,我只是员工关怀一下,怎么你就不依不饶了?生日又不是再也没有了。”
“以前没你的时候她难道绝经?”
“姨妈痛,难道你比布洛芬好使?是不是以后每个月那几天,你都得守着她?”
“不可理喻!”
从那天起,我们开始了冷战。
我没有矫情,低头坐进了副驾驶。
行至半路,他接了个电话,将车停在路边。
“心心,我有个急事,你在这等会我很快回来。”
他着急的样子不似作伪,我同意了。
走后,天空开始下雨,越下越大,积水越来越深。
我给他打电话,没人接;我想自己离开,又怕他回来找不到我着急。
犹豫间,横冲直撞的水流冲的我东倒西歪,最后甚至要被冲走。
万幸路过的一个好心人拽住了我,将我送到了医院。
等待检查的时候,看着身边都有家人陪同,我一个人显得格外落寞。
手机中,小助理更新了动态。
“我和老板天下第一好。”
照片中,我早上亲手给打的领带被随意扔在泡水的桌面。
向来有洁癖的陈景成,穿着我亲自挑选的高订皮鞋和西服,挽着裤腿,淌在浑浊的污水中,正弓着身子打扫积水。
我截下了小助理的朋友圈,转发给陈景成。
“这就是你说的着急事?”
过了很久,轮到我进去检查时,才收到他的回复。
“她独自一人远在他乡,我不帮她谁帮她?”
“程心怡,你能不能别老是这么无聊,窥探别人的朋友圈?”
犹如一块石头堵在喉咙,那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好像忘了,我在这个城市除了他,也是孤身一人。
医生看到我通红的眼圈,柔声安慰着我。
“虽然出了血,但是好生休养,应该没什么事。”
“如今你这情况需要打保胎针,还需要好好卧床休息,最好叫家属过来照顾一下。”
刚刚质问完他,现在又要求着人家来伺候,想想其实挺丢人的。
可我本是远嫁,在这个城市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能找的也只有他。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我如同赌气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打过去,终于在第十二通电话拨出去时,他接了。
“程心怡,你有完没完?”
我强忍着难受和委屈,低声求着他。
“阿成,你能不能来医院陪陪我,医生说我有流产危险,我好害怕……”
预期的关心没有,他开口冷冰冰没有一丝温度。
“程心怡,能不能编一个像样的借口?”
“早上还活蹦乱跳什么事没有,现在就保不住孩子,骗鬼呢?”
电话中,传来靳蕾的惊呼声。
“哎呀,烫死我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
陈景成匆忙挂掉了电话,尾音中的宠溺、担心深深敲打着我,一下一下。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钝钝的痛蔓延至全身。
医生又过来催的时候,我抬起头,满嘴苦涩。
“这个孩子,我不要了。”
手术感觉并不难受,但躺在手术台上时,我的心却如同被生生挖了个洞,呼呼透着冷风。
手术带走的不光是一个未成型的孩子,还有我和陈景成曾经相爱的八年。
我们从校园走进婚姻,并非一帆风顺。
最艰难的时候,我们一起缩在漏风的地下室,只能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
他一边哈气跺脚,一边将仅有的一个暖水袋塞进我的怀中。
“等以后有钱了,第一件事要给我的心心买一件貂皮大衣,将你裹得严严实实,再也不让你忍受寒冷。”
生日时,他偷偷买了一个不能再小的蛋糕。
我们两个像傻子一样对着那个蛋糕傻笑,却怎么也舍不得先吃。
剩余的那块在我们你推我让中,终究谁也没吃上,因为放坏了。
那时生活真苦啊,但是每天心中却充满了快乐、幸福和期待。
如今,我们房子、车子、票子都有了,却再也找不回曾经的真情。
不难过是假的。
第三天出院后,我径直来到公司上班。
靳蕾看见我时,眼中闪过隐秘挑衅的光。
她梳着高高的马尾,青春洋溢走到我面前。
“程总,不好意思呢,前两天家里进了水,我实在不知找谁,只好麻烦陈总帮忙,你不会介意吧?”
“挺好的,领导关怀下属,再正常不过!”
我将陈景成曾经敷衍我的话,原路奉还。
见我没有争风吃醋、没有大发雷霆,她失望地将手中的市场调研方案递给我。
她又怎懂得,这个世界男人可以不要,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我随手翻看了一下方案,里面写得乱七八糟,显然没有用心。
这个方案对近期即将推出的新品十分重要,时间也很紧迫。
我本不想将这个任务交给她,是陈景成开的口。
“这个方案不合格,回去重写,明早前务必放我桌上。”
靳蕾苍白着脸,嘴唇哆嗦,如同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程总,这是陈总过目认可的,你是不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故意刁难我?”
说完捂着嘴巴,哭哭啼啼跑出了我的办公室。
一路上好事的人纷纷交头接耳,看着我们的好戏。
还不到十分钟,陈景成怒气冲冲踹门而入。
他紧皱眉头,十分不耐烦。
“程心怡,为难一个小姑娘有意思吗?”
原来是为她撑腰讨公道来了。
和他携手创业这么多年,又是同床共枕的夫妻,我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
但他还是心疼她,选择来质问我。
我连连冷笑,“陈景成,我素来对事不对人,她还不值得我置气为难。”
“学艺不精,做得不好,还不能说了?”
陈景成烦躁地揪着领带,揉了揉眉心。
“至少你可以耐心一点,慢慢教她。”
是不是安逸的生活过久了,让他脑子坏掉了。
“对不起,我不是她妈,也没兴趣当老师,不会教她。”
陈景成终于失去了那丁点的耐性。
“程心怡,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强势霸道?”
“去给蕾蕾道个歉!”
我“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笔扔在地上。
“做梦!”
“能做就做,不能做滚蛋!”
陈景成眼中暗流涌动,他高高扬起了手臂,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想打我,他为了她要打我!
半响,他转身离开,狠狠甩上了门。
“程心怡,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