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少时我肆意张狂,痴恋太子就对他死缠烂打,用尽手段,惹得众人耻笑。
太子恨极了我,在我又一次为了他闯出弥天大祸时,选择退了与我的婚约,请旨将我幽禁冷宫。
两年的冷宫搓磨我才想明白,无父无母空有架子的阿鸯郡主,是配不上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的。
我的爱对他来说,是污点也是负担。
所以我认了命,听从建议,想找一个能够接受我的人相夫教子,了此余生。
太子殿下却机关算尽,只求我再爱他一回。
可是,太迟了啊
......
皇家围场上,无数青年贵女围坐在太皇太后身旁献媚。
我坐在角落,把头一低再低,实在不想引起旁人注意。
一道威严又慈爱的声音响起:“阿鸯,坐我旁边来,从前你是最爱热闹的,怎么如今这么安静了?”
是太皇太后,她总是这样故意抬举我,我感恩她的善意,却又被无数道目光刺伤。
我恭顺起身,穿过人群,在所有人注视下,坐在了太皇太后下首。
“阿鸯如今已经长大了。”
皇太后欣慰地拍了拍我的手,我听见有贵女悄悄议论。
“这就是被幽禁冷宫两年的阿鸯郡主?听说她曾大闹太子殿下和匈奴公主的和亲宴,请求太子殿下娶她,那太子哪肯,当即请旨严惩阿鸯郡主。”
“什么郡主,还不是皇奶奶瞧她一个孤女可怜,赏了这名头,实则根本就是空架子。”
“太子殿下那样的人物是她能肖想的吗?简直痴人做梦!”
“只有锦画姐姐这种封疆大吏的女儿才有资格做太子妃呢。”
我苦笑,她们虽刻薄了些,说的倒都是实话。
我原以为自己深受太皇太后的宠爱,是京里最骄纵的女孩子,性子张狂可恨,惹过不少麻烦。
大闹和亲宴......也是真的,后来匈奴公主自觉受辱甩袖离去,匈奴王宣布和大周朝开战,好在太皇太后安慰我,这一战早晚会打,只不过是现在提前了。
我这样的人,那个人会讨厌,也属正常。
“锦画,你去让毅廷那孩子带你打猎吧,你们小年轻要培养培养感情。”太皇太后对待别的女孩子同样慈爱。
名唤锦画的姑娘家世显赫、娇柔美丽,饶是我这种消息不灵通的,都听说了她是要许给太子毅廷的。
锦画乖巧应下,起身出了营帐。
我正默默看戏,冷不丁又被点了名。
“阿鸯,你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也出去相看相看,皇奶奶会为你做主的。”
我苦笑着应下,这京城子弟谁人不知,我现在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恐怕没人会愿意要我。
果然来到靶场上,贵族子弟们见了我,纷纷躲到八丈外远。
我也不恼,自己取了弓箭来玩,刚对准靶心,就听得旁边的人娇笑:“毅廷哥哥,这个弓到底怎么摆呀,人家不会,你教教我嘛。”
“好,你看......”一个男声低沉温柔。
我心头一震,手里的箭不仅脱了靶,还被弓弦割破了手。
我看向旁边,果然是太子。
毅廷哥哥,真是记忆里熟悉的称呼啊。
曾经我也恬不知耻地追在他屁股后面,嚷着叫毅廷哥哥教我骑马,毅廷哥哥教我射箭,如今想来我竟也有些挂不住脸了。
真丢人啊。
我默默离开想找个地方处理伤口,却又听见锦画的惊呼:“呀,阿鸯姐姐怎么流了那么多血,看着好吓人啊。”
我回头,正好撞进毅廷深邃的眼睛里。
他紧皱着眉头看我,眼神里全是讥讽。
他肯定以为我又是在用苦肉计来引起他的注意了吧。
我微微福身向他行礼,喊了一声:“殿下。”
不知为何,毅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2
我回到帐篷给自己做了简单的包扎,不想再回到人多的地方,独自找了个小河边躺着等着晌午开饭。
太阳晒得人暖暖的,天空蔚蓝,河水清澈,这都是我在冷宫里看不到的美景。
我靠着大石头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冷不丁听到有人说话。
“阿鸯那丫头这两年倒是又长开了不少,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性子又辣,弄到床上一定很爽。”
“哼,她你都要?估计早都献身给太子,让人家给玩腻了丢了。”
“我又没说要她当正妻,就她那个家世,给我当个侍妾玩玩就罢了。”
“你可当心着点吧,太皇太后正铆足了劲要给她找婆家,她那种女人,谁挨上谁倒霉。”
若是从前的我听了他们这种话,定要大闹一场,让太皇太后重重的惩罚他们。
现在,我摸了摸手臂上的伤疤,能这样安安稳稳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我不追究,却听到有人替我出头了。
“你们身为大男人,这样说一个姑娘家不觉得羞愧吗?”
我好奇地抬头,看到一个身披银甲的少年将军正一脸怒容的盯着那群纨绔子弟。
我认出他是新回京的总督穆易的儿子穆青山。
他年纪虽轻,却难得的踏实稳重,刚升了禁军统领的职位,如今风头正盛,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很看重他。
刚刚说闲话的几人脸上都讪讪的告罪。
他们不是怕穆青山这个毛头小子,而是怕他的身份地位。
贵族的子弟们,最是势利。
我内心很感激这位少年将军,他大概是刚回京,没听过我那些可恶的事迹吧。
晚宴上,太皇太后与一位华贵妇人相谈甚欢,我听出那位妇人就是穆青山的娘,她也曾是位郡主,如今丈夫和儿子都有出息,在场的没一个不羡慕她的。
太皇太后突然又点了我的名字:“阿鸯过来,这是穆夫人,为人最是和善的,你来替夫人盛一碗汤。”
又转头对穆夫人说:“阿鸯这丫头我留了许多年,最是贴心,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终身,如今见了青山,我很满意。”
周遭顿时一片安静,饶是个傻子也能听出太皇太后的意思了。
穆夫人刚刚还容光焕发的脸立刻变得灰败。
我端了汤碗递给她,看着她颤抖地接下,我心里既愧疚又同情。
我若有一个青山一样优秀的儿子,定也会想给他寻个般配的好女子,所以我不怪穆夫人的失态。
当晚在营帐里,我又做了一个从前的梦。
在爹娘的葬礼上,亲戚们都在争家产,我缩在灵堂后哭。
还是小皇子的毅廷来了,听见了他们的争论,拍板道:“既然他们有女儿,那这份财产就是他们女儿的,谁也别想抢了去。”
他不怒自威,没人再敢打我家产的主意。
他从灵柩后把我挖出来抱起,说是皇奶奶要把我接过去。
我看着他好看的脸,心里认定了他就是天上的神将,把我救出了苦海。
再后来,他看我的眼神变得厌恶。
他跪在皇上和太皇太后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阿鸯性子顽劣不堪,如今破坏了和亲,理应重罚,恕儿臣不能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