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采舞是澧朝最尊贵的公主。
可她倚仗的,不是皇帝,不是皇后。
而是当朝权势滔天,佛口蛇心的宦官,人称‘九千岁’的董敬朝。
如今,是应采舞自荐枕席,跟着他的第八年。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董敬朝有些厌倦自己了。
于是这一夜,她顶着被贵妃打红的脸,来到了董府。
……
正堂里。
“贵为公主,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董敬朝伸手摁了摁应采舞脸上的淤青。
动作间,他手腕上的檀木珠串碰撞,发出哒哒的声响。
应采舞跪在地上,顺势将还红肿的侧脸,贴在了男人掌心。
“九千岁,采舞好疼啊。”
当初皇帝宠妾灭妻,她因此没了母后,成了最不受宠的公主。
她主动委身于董敬朝,只求能为母后报仇。
这些年,他教她权术、教她机谋。
她沦陷于他的温柔,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也愈来愈提心吊胆。
生怕哪一天,董敬朝会像打发野狗那样,不要自己了。
“若是公主不想,如今谁敢伤害你呢?”
董敬朝抬起她的下巴,嗓音带着几分嘲弄。
应采舞脸色一白。
董敬朝最讨厌被人欺骗。
这些年在他的帮助下,皇帝和贵妃都对自己避让三分。
她今日是故意在御花园激怒贵妃,挨了这一巴掌。
她想知道,董敬朝会不会为自己出气。
也想以此来试探,他心里有没有自己。
“九千岁……”
董敬朝打断了她的话:“下次不要再耍这种拙劣的把戏,柳儿。”
后两个字一出,应采舞冷汗直冒。
因为她根本不是应采舞,柳儿是她的本名。
见人脸都吓白了,董敬朝失笑一声,将人拦腰提起放在自己腿上。
“怕什么?冒充公主来找我时,胆子不是很大吗?”
应采舞浑身都在抖。
八年前,皇后身死,她的幼女应采舞也惨遭毒手。
柳儿是第一个发现的。
她那时在冷宫伺候,受尽欺凌,发觉自己面容和应采舞有些相似,干脆心一横顶替了她。
这件事,她以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不过这皇宫里有什么事能瞒过董敬朝呢?
应采舞强压着内心的恐惧,逼着自己笑。
“采舞怕您不要我。”
她说着真心话,抬手勾住董敬朝的脖子,头虚虚地靠在他的肩上。
董敬朝似乎被她乖顺的模样取悦,落在她腰间的手,轻轻一捏。
应采舞一抖,也明白男人没有生气。
她胆子也大了起来:“九千岁,让采舞来伺候您。”
应采舞媚眼如丝,全然没有面对外人的贵不可攀。
她深知自己不是真正的应采舞,也不在乎什么皇室的尊严,更不在意自己的脸面。
可就在要吻上董敬朝时,他突然向后一避,躲开了。
与此同时,堂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董敬朝的护卫带着一群女子走了进来。
“大人,陛下说今日贵妃冲撞了公主,这些人是送给您的赔罪礼,可要留下?”
董敬朝看向应采舞,半垂的桃花眼如酒酿般醉人,带着丝丝宠溺。
“采舞想怎么处理?”
应采舞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愣了下才说:“送回去。”
她不想董敬朝的身边,除了自己,还有其他女子。
护卫没有动,而是看向董敬朝,等待他的命令。
董敬朝手指拨弄着檀木珠串,如玉的面庞看上去悲天悯人。
出口的话却让在场人都面色惨白,肝胆俱裂。
“都杀了。”
话音刚落,护卫立刻拔刀而出——
“唰!”
血花四溅,一片哀嚎。
不多时,跪了满厅的女子都变成了满地的尸首。
鲜红的血水浸染了洁白如玉的地砖。
应采舞僵硬的坐在董敬朝腿上,手脚生寒,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董敬朝像没看出她的害怕,粗粝的指腹轻轻抹掉溅在她脸上的血迹。
“公主,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应采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的。
直到走出堂厅那刻,夜风吹来,吹散了久久不散的血腥。
她终于回过了神,忍不住回望。
一片血色中,董敬朝手捻着檀木珠串,眉眼低垂,瞧不出喜怒。
宫内。
应采舞躺在榻上,难以入睡。
只要一闭眼,脑海便被刚刚血腥的画面占据。
不知怎的,她忽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董敬朝惩治人。
冷冬的白雪地上,他一身红色蟒纹花衣,如火耀眼。
“传陛下口谕,礼部尚书王讧以权谋私,罔顾朝廷大计,赐死。”
随着董敬朝一声令下。
羽林卫拔出泛着寒光的刀剑,砍下了那人的脑袋。
那是应采舞跟在他身边的第十日。
过往她虽在冷宫备受欺凌,却从未亲眼见过杀人。
辛冷的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腥味儿涌进鼻腔,她怕得直打哆嗦。
忽然,董敬朝温热的大掌捂住了她的眼。
“这些人的命太脏,会污了殿下的眼。”
……
那抹温暖,应采舞记了八年。
可今日即便血溅在了她的脸上,他也没有任何安慰,而是赶自己回宫。
难道他真的厌倦了她?
不安与恐惧笼罩而来,应采舞靠在床头,一夜未眠。
翌日天初晓。
应采舞终于有了一丝困意,昏昏欲睡时,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殿下,今年祭祀大典的祭司已经定下了。”
“是妱阳公主。”
应采舞像被泼了盆冷水,所有的困顿尽数消退。
澧朝每三年便会举办一次祭祀大典,以此祈求上天佑国佑民。
因为董敬朝的存在,往年的祭司都是应采舞。
可今年却变成了应妱阳——
皇帝前几日才带回宫的那个私生女。
应采舞不敢相信:“为什么是她?”
从应妱阳回宫以来,就一直跟自己不对付。
宫女回:“这是九千岁的意思。”
董敬朝?
应采舞愕然失色,董敬朝……为何要弃自己,选应妱阳?
她呆愣的坐在原地,一颗心不断下沉,越来越冷。
以往只要是董敬朝的话,应采舞从不违逆,从不为缘由。
可这一次,她却想问个明白。
“备车,本宫要去见九千岁!”
半个时辰后。
应采舞下了马车,直直冲进了董府。
董府众人皆知董敬朝对她的偏爱,一时无人敢拦。
她寻到董敬朝的房间,推门闯入。
映入眼中的画面,却让她霎时僵在了原地。
只见应妱阳,这个真正的皇族公主,竟像昨日的她一般,软身窝在董敬朝怀中。
身上繁琐的宫装半褪,香肩半露。
应妱阳葱白的手指捻着剥好皮的紫葡萄,举到了董敬朝嘴边。
而董敬朝,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