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赵娣，小名招娣。可是，我妈她叫我“青松”。
她说：“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她说，她希望我如青松那般坚韧不拔。
我妈是被拐卖的，但是，她是一个孤儿。
所以，她的失踪根本无人在意。
她被拐卖的时候，刚刚考上大学。
暑假期间，我妈正准备勤工俭学，赚取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可是，18岁我妈涉世未深，轻信了人贩子的招聘信息，被卖到了深山里。
18岁的我妈，就这样“嫁”给了40岁的我爸。
从我记事起，我就跟妈就住在牛棚里，每天都在不停地挨打。
每晚，我爸都会把我关在房外，然后房间里就会传来我妈痛苦的声音。
四岁时，趁着我爸出门打麻将，我妈带着我逃跑了。
可谁知刚出了村口，就被村里人发现，一堆人一起把我和我妈抓了回去。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村里有无数人，都和我妈是一样的遭遇。
他们会一起看住这些买来的女人。
那一次逃跑的后果非常惨烈。
我妈腿瘸了，嗓子哑了，还断了一只小拇指。
而我就在一旁，被我奶压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我爸对我妈施暴。
我爸拼了命地打我妈，还不断怒吼：
“贱女人！你要是再敢跑，我就杀了你的贱种！！”
然后，他把浑身血淋淋的我妈扔地上，当着我的面撕开了我妈的衣服。
我妈拼命地大喊：“青松！闭上眼！快出门！”
听到我妈的叫喊，我爸几个耳光直接将我妈打晕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的我冲上前去，拼命地用还没有多大力气的拳头，打着面前这个狰狞的男人。
我的行为让我爸瞬间暴起，他一把将我推开，强大的力量把我推倒在地。
紧接着，他抽出腰带对着地上的我拼命地挥舞起来。
“贱蹄子！知不知道你是谁的种！！”
我在房间里四处逃窜，被抽的浑身就像散架了一般，不断嚎叫。
我的哭声让我爸更加不耐烦，一个接着一个的耳光也落在了我的脸上。
就在我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我看见我妈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她冲进我爸怀里，用力地抱住了我爸的身体。
之后，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只隐隐约约地记得，我爸边压制住我妈，边打着我妈巴掌。
嘴中还不断嘟囔着：“再给老子生一个孩子，就彻底老实了！”
当我再次清醒过来，我妈鼻青脸肿地抱着我默默流泪，还用她温暖的手拍着我的后背。
从这天起，我妈的腿上多了一条铁链，而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再也想不跑了。
不久后，我妈果真生下了一个弟弟。
可是，弟弟的境遇却和我完全不一样。
弟弟会和我爸还有奶奶住在明亮的大房。
而我和我妈只能住在牛棚旁的小房子。
我爸和我奶从来不让我和我妈接触弟弟。
每一次，我都只有在我妈给弟弟喂奶的时候，我才能偷偷看两眼弟弟。
而我妈和弟弟的每一次接触，都会在我爸和奶奶的监视下进行。
就这样，日子又过了三年。
每一次我爸喝醉酒，还是会来我们的小房子，把我和我妈打得头破血流。
有时，三岁的弟弟也会在一旁看着。
边看边哭，口齿不清地说：
“不打......不打妈妈......”
我爸听到弟弟这么说，往往打得更起劲。
边打，还边哈哈大笑：
“打死你个臭老娘儿们！还敢教坏我老赵家的种！”
每一次，我妈都会在后半夜紧紧把我拥在怀里，默默地掉着眼泪。
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
多到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妈似乎也习以为常了。
她每天都在认认真真地喂牛，做饭，收拾家，还会每天抱着我一起睡觉。
因为只有这样，我爸和奶奶才彻底相信，我妈已经认命了。
我爸脾气很差，每天都会喝得醉醺醺的。
酒后更是经常殴打我们，而我妈为了保护我和我弟，总是扑在我们身上，帮我们挡住爸爸的毒打。
后来，我爸总会用杀了我和我弟威胁我妈。
甚至有一次喝多了，他拿出菜刀架在了我的脖子。
这样的事情多了，我妈终于不再反抗了，我妈已经开始麻木了。
后来，即使我爸再打我妈，我妈也再没有跑过。
我知道，她是为了保护我和我弟。
七岁时，我妈突然变得特别温顺。
温顺的让我爸和奶奶对我妈都大吃一惊。
她每天笑意盈盈得对着我爸撒娇，把我爸哄得心花怒放。
她甚至还包揽了全部的家务，让奶奶也合不拢嘴。
而我妈，也趁着我爸和奶奶心情好，提出让我和村里的孩子一起上小学。
现在的义务教育本就不用他们花太多钱，我爸同意了。
上学前，我妈不断地告诉我：“青松，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只有好好读书你才有未来。”
那个时候，虽然我还不明白读书是什么。
但是我妈眼里闪烁的光，让我明白了读书，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虽然我妈越来越听话，可是我爸和奶奶还是不愿意让我妈接触我弟。
后来，奶奶过世了。
我爸因为一个人照顾不了我弟，才开始让我妈出门买菜。
一开始，我爸还是不放心，偷偷跟踪监视了几天我妈。
发现我妈确实老老实实地下地，喂牛，上集买菜。
他彻底放下心来，我妈也终于有了独立空间。
从这之后，我妈总是出门跟所有的乡里乡亲说，我爸对她有多好，有多爱她。
乡里人都笑了，我爸也笑了。
长大以后我才知道，乡里人笑是在笑我妈傻。
而我爸，是在笑他彻底征服了我妈。
可我知道，我妈不是。
我爸从来不管我和我妈。
她开心地跟我说，她可以照顾我和我弟。
教育我们，是她唯一的欣慰。
幸好，我和我弟在我妈的教育下，向着越来越光明的未来前行。
最起码这个时候的我妈，是真的想逃出大山的。
因为，她每天晚上都会抱着我和我弟，跟我们讲大城市里光怪陆离的高楼大厦，还有车水马龙的大都市。
我妈跟我们说，她是一只雏鹰，迟早有一天，她要带我和我弟飞出这里。
而这，一直是我们和我妈的秘密。
第二章
等到我上了四年级，我爸开始沉迷手机了。
他每天都在网络上看擦边主播跳舞，在主播的一声声“哥哥”中迷失了自我。
家里靠我妈养牛种地挣的钱，都被他偷偷拿去打赏了别人。
他甚至还拿走了我的新学期学费。
我妈发了疯似的在家里对我爸破口大骂，可是却被我爸一顿毒打。
那天，我妈断了两根肋骨，呼吸都是煎熬。
而我，接管了家里全部的家务。
每天上学前，我就要做好一家的饭菜，还要喂弟弟吃完饭再去上学。
放学后，还要在路上割草，然后回家喂牛。
一个月后，等到我妈终于能下地干活时，我爸拿出了他的手机。
从那天起，我们家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爸开始让我妈直播了。
我爸就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一开始，我爸让我妈穿着衣着暴露的服装，对着镜头跳舞。
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让我妈的皮肤不再滑嫩，身材也无比干瘦。
每一次直播间停留的人数都是个位数，偶尔有两位数的人，还都是在留言骂我妈。
我爸看到这些，也开始骂我妈。
那时的我十岁，第一次看到我妈的脸上，没有了曾经的生气。
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目光呆滞地跟我说，她认命了。
尝试直播了半个月，我妈的账号不但没有涨粉，甚至还遭到了不少人的举报。
我爸想让我妈做擦边主播的想法也就此破灭。
可我爸向来好高骛远，竟然让我和我妈想出能在网络上挣钱的方法。
在得不到一个准确的办法后，我爸又开始对我们三个人施暴。
我妈死死地扑在我和我弟身上，过了半晌才开口：
“我有办法。”
从那天起，我爸每天举着手机，在房里、院子里拍着我妈的日常。
从那天起，原本干活轻快的我妈，突然开始变得笨手笨脚。
我妈会每天忙忙碌碌，然后把家里搅得一团乱麻。
甚至用洗衣粉洗被老鼠咬过的饼子，生蛆发霉的肉。
然后把这些已经过期生虫的东西，炒成菜端上饭桌。
而我爸，会强迫我和弟弟还有我妈，对着镜头吃掉这些东西。
时间久了，我们三个人的脸色每天都是灰扑扑的。
就连家里养的牛，都被我妈一天三顿饭，也喂得骨瘦嶙峋。
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爸逼我妈做的。
小学四年级的我，已经认识了不少字。
经常会拿着手机翻着我妈的视频账号。
但是，网友的评论却不太友好。
我妈虽然每天都被网友骂，可是她的粉丝却越来越多。
【阿月每天都忙得累死累活的，结果家里依旧很乱。】
【真的快被阿月恶心死了。阿月家的老鼠都吃得比她好吧。】
【颠婆怎么又出来蹦跶了。】
【小偷来家都要留两袋面吧！】
【阿月家只要是喘气的，都骨瘦如柴。】
十岁的我看得出，这不是什么好话。
可是我爸，每每看着这些评论，都眉开眼笑。
我知道，因为账号又涨粉了。
很多次，我都在晚上偷偷地问我妈：
“妈，你明明就很爱干净，做饭也很好吃。为什么我爸逼你故意像现在这样呢？”
我妈也只是笑笑，然后拍着我的后背，说我还小，不懂这些。
随着我妈粉丝数量越来越多，她也逐渐成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网红。
不少品牌方也寄了不少样品到我家。
只不过这些样品，我妈往往都还没来得及拍视频打广告，就都进了我爸的嘴里。
我和我弟却因为长期被我妈喂发霉坏掉的食物，身体也越来越瘦弱。
慢慢地，我的脸颊开始没有血色，身体也经常生病。
可是，现在我生了病，我爸却不准我妈像以往那样着急。
他无时无刻不在拿着手机记录我们的生活。
甚至连我生病晕倒，我爸都要第一时间拿出手机记录下来。
还会逼我妈拿出各种各样的药喂我喝下。
渐渐地，为了给视频制造噱头，我爸甚至开始故意让我们吃已经生了蛆的食物。
可是我爸却丝毫不在乎，相反，每次在我恶心得快要吐出来的时候，他都会狠狠地揍我一顿。
而我妈，只是在夜晚抱着我和我弟流眼泪。
不断地说着，让我们再坚持一下。
上小学的我，并不明白“再坚持一下”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