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林娇,“再说合适的房子不容易找,你跟你妹妹俩人也不安全。”
在一个大杂院里住着,有他搭把手,她们姐妹俩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搬出去总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本来他跟林娇就没什么,搬出去才是心虚。
林娇偷偷看了他一眼,轻咬下唇,委屈垂眸,然后又艰难地应声,“那…那我听你的,绍行哥。”
呸!死绿茶!
昏昏沉沉间,阮枝枝忍不住内心吐槽。
她不知道说话的这俩人是谁,但凭她多年鉴茶经验判断,说话这女的绝对是极品碧螺春。
这男的也不是个东西。
紧跟着,不属于她的记忆忽然涌入脑海。
阮枝枝懵逼片刻。
她竟然重生了,从现代美食小博主重生到了吃不饱穿不暖的计划经济年代。
这里是1974年,鲁省省城,铜锣鼓巷的一个大杂院内。
原主阮枝枝跟周绍行结婚刚满一年,由于周绍行“不行”,两人一直没洞房。
而周绍行每月的56块钱的工资,只留十块生活费,其余都交给周父周母。
原主有自己的嫁妆,平时吃喝相当朴素,十块钱两个人也勉强够用。
念在周绍行每天应时按点的上下班,不抽烟不喝酒不找女人的份儿上,原主并不觉得周绍行哪里不好。
然而,三个月前,周绍行领着林娇跟林小娟进了大杂院,还把自家住的北屋让出来给她们,自家却移居到了偏房。
这也就算了。
哪曾想,周绍行又自掏腰包给置办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简直把人家当亲媳妇供着。
原主为此闹过吵过,最终搭上不少自己的嫁妆、她还落了个泼妇名声,其余啥都没捞着。
好不容易排队买了台缝纫机,林娇一句话,周绍行立即要搬到北屋去。
原主感觉日子过的太憋屈,一个想不开,割腕自杀了。
阮枝枝过来顶上。
从男女对话内容分析,阮枝枝也知道了这两人的身份。
一个是原主渣而不自知的丈夫周绍行,一个是盛世白莲林娇娇。
据说林娇娇是周绍行小时候的玩伴,十四岁那年被亲生父母接去帝都享福。
前段时间,林家突遭变故,林娇娇只能带着五岁的妹妹回省城投奔周绍行。
换句话说,林娇就是周绍行的青梅竹马白月光。
这还争什么?
可惜原主没看透彻,或者看透彻了舍不得,没有早些远离渣男贱女。
阮枝枝一边为原主惋惜,一边回想着自己是怎么来的。
她记得前一刻还在沙滩上看八块腹肌小哥哥,然后不知哪里来了只拖鞋直击脑门儿,再然后,她就到了这。
上辈子小说看了不少,阮枝枝对于借尸还魂这事儿看的很开。
她虽说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但上辈子亲人都忙着各自事业,除了大年三十在群里诈尸一般甩个祝福红包外,基本上没什么交集。
所以在哪里生活都一样。
阮枝枝很快接收完原主的所有记忆,她想的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跟渣狗离婚。
只是这具身体太虚弱,阮枝枝刚想睁眼,又昏睡过去。
彻底清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周绍行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你醒了,还疼吗?”
他双眼微红,满脸疲倦,头发蔫儿蔫儿的耷拉着,整个人一点儿精气神儿都没有。但却并不令人觉得颓败,反而多了三份慵懒的帅气。
他从床边的凳子上站起来,似乎因为久坐的缘故,站立时候双腿一麻,又重新跌在凳子上。
阮枝枝挑眉,这是要扮演深情人设?
怪不得原主被他拿捏的死死的,渣狗的颜值确实抗打,偶尔的体贴也更是抓人心。
换做原主,这时候指定得感动落泪,然后再原谅渣狗昨天的所作所为,甚至还可能为自己割腕自杀感到愧疚、从而妥协搬缝纫机的事。
可惜,她不是原主。
“离婚”两个字刚要冲出口,就听周绍行再次开口,“缝纫机你不会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借给林娇。”
“大家都是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非得闹的那么难看。”
说到最后,周绍行的语气已经夹杂着埋怨。
阮枝枝冷眼看他,就知道这渣狗不可能无事献殷勤。
“缝纫机是结婚时候说好的彩礼,拖延到现在才买,已经很给你留脸面。”
“你也说了她只是邻居,不是你亲妈,更不是你媳妇,凭什么我要处处让她?”
有些话,原主不好意思说出来,就由她来点破。
周绍行脸色有些难看,他叹息后道:“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林娇身边没什么亲人,拉扯着那么小的妹妹生活很不容易。”
“缝纫机只是借给她,又不是不还。东西还是你的,不过是换了个位置而已。”
“到时候你的衣服需要缝缝补补的,林娇一定会帮忙。”
阮枝枝冷笑一声,“用我买的缝纫机,用我买的线,你好意思说她给我帮忙?行了,别废话,咱俩离婚吧。”
阮枝枝烦躁地讲出这话,心气儿瞬间顺了不少。
周绍行瞳孔放大,很是不可思议,他皱眉:“你又闹什么,非得惹大家都不高兴你就高兴了?”
他没了耐心,站起来直接走出屋,他并没有把阮枝枝的话放心上,以为等自己下班回来一切就能恢复正常。
之前阮枝枝闹腾,他也是这样冷处理,每次都会不了了之。
这次也会跟之前一样,一会儿就过去了。
阮枝枝见他这样也没着急喊他,毕竟离婚不只是嘴上说说,刚才算是通知,待会儿她得清算清算结婚期间俩人的财产。
原主不能白白浪费一年时间,更不能白丢一条命!
之前,周绍行可是给林娇花了不少钱,几乎全部都是原主的嫁妆,她不能便宜了渣狗跟盛世白莲。
阮枝枝不觉得瓜分原主男人的钱就是没骨气,该争的凭啥不争!
“绍行哥,枝枝醒了吗?”
林白莲的声音传进来,周绍行应了声,林白莲又立即保证,“你安心上班,我会照顾好枝枝的。”
“枝枝这样也没力气给你做早饭吧,这两个鸡蛋饼你带着垫垫肚子。”
周绍行接了饼,感动地看着林娇。
“谢谢你啊林娇,枝枝要是有你一半……哎,其实之前她也还行,没那么大脾气。”
“你别跟她一样,她也没啥坏心思。万一她再说些不中听的,你当没听见,看我面子,多担待。”
林娇乖巧点头,“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随后她动作自然的将周绍行肩上的一根头发捏起,又轻轻吹落在地。
“枝枝心里不舒服,我理解。换做我是她,也许会更过分。”
周绍行眸光微闪,脸颊也瞬间发热。
他攥紧用油纸包的鸡蛋饼,没敢再看林娇,“你跟她不一样,你从来都不会那么粗鲁。”
说着,周绍行不等林娇再说些什么,推着自行车跑开。
周绍行的心砰砰狂跳,久久没能平静下来,他甚至想,如果当初林娇没离开,或许他们俩早就……
算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既然已经跟阮枝枝结了婚,只要阮枝枝不闹腾的太过,他都会包容那个女人。
但如果阮枝枝继续胡闹,他就要给她一些教训,让她长长记性,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屋里,阮枝枝隔着玻璃看完狗渣男跟贱女演的戏,面无表情地伸了伸懒腰。
她站在镜子前面看了看如今的脸,小脸很俊俏,跟她上辈子长得有八分相似,多出的病态白倒是为她增添了些许破碎美。
两条麻花辫有些松散,阮枝枝重新绑好。
橱子里还有五个鸡蛋,阮枝枝拿出两个,又抓了一把挂面出了屋子。
屋门口搭建着简易厨房,空间不大,但勉强能用。
原主居住的大杂院分前中后三个院子,原主住前院的西屋,大伙儿共用院子中间的自来水。
这会儿水池那边没人,阮枝枝拿着锅铲去洗涮了下。
挂面易熟,荷包蛋做起来也相当简单。出锅后,阮枝枝又炸了个葱油泼顶上,瞬间满院飘香。
北屋的林娇一直关注着阮枝枝的动静,看着阮枝枝又是鸡蛋又是挂面跟葱油的,心疼的她直皱眉。
那些金贵东西,她吃的时候只煮小半碗,鸡蛋也只是小娟跟她一人一个而已,根本舍不得放开了吃。
阮枝枝太浪费了,一次竟然煮了那么一大碗,还要一口气吃两个鸡蛋。
真是败家!
她忍着没去找阮枝枝,心中却是记下了这事儿,等绍行哥回来,一定多上上眼药。
阮枝枝感觉到有人看自己,但没在意。
她吃饱喝足,凭着原主记忆在枕头下面拽出一本旧本子。
旧本子是原主的日记本,她男人跟她不交心,原主也只能在日记里倾诉情绪。
阮枝枝边翻看着日记,边额外在一张空白纸上做记录。
“我从没见过周绍行笑的那么好看,他强调林娇只是他以前的邻居,遇到难处了,得帮忙。北屋让出来给林娇姐妹俩住,一个月房租三块六,他倒舍得,我有点儿难受。为什么她们住西屋就是受委屈,我住就不叫受委屈?我不理解!”
阮枝枝记:林白莲房租3.6元/月
“他说林娇姐妹俩无依无靠怪可怜,男女有别,让我帮忙置办吃的穿的,一口气花了五十六块八毛,没看见他心疼,我很心疼,因为花了我妈妈留给我的嫁妆钱。”
阮枝枝记:林白莲落脚备货56.8元
“林娇哭了,说后院的虎子可怜,问周绍行借十块钱给虎子家买米面,后院的人都夸林娇心善。但是,钱是我出的。”
阮枝枝记:虎子家米面10元,林圣母还
……
日记记录了很多,可以说自从林娇回来,周绍行为她花的每一分钱,买的每一样东西,原主都记得清清楚楚。
其中有一些是周绍行背着原主买给林娇的,但林娇为了显摆周绍行对她与众不同,故意到原主面前显摆。
原主也就全都知道了。
可惜,原主念着对周绍行那渣狗的情谊,又为了顾及周绍行的破面子,时常把嫁妆钱添到两人放生活费的抽屉里。周绍行一个月只放十块在里面,家里吃喝拉撒的费用都要从这里面出,他偷拿给林娇用钱的时候,是心里真没有数,还是故意装傻?
呵!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阮枝枝一边记录一边心疼原主一边问候那对渣男贱女的祖宗十八代,她为原主不值,心中也暗暗发誓:姐妹儿,愿你下辈子远离渣男贱女,这边的账,我帮你去清。
最后算下来,林娇来了三个月,原主一共搭进去九百六十三块五毛二的嫁妆钱。
到如今,给外人用的是一分钱都没有返回来。
计算好之后,阮枝枝准备直接找周绍行摊牌。
周绍行是供销社后勤部的一个部门主任,在外人面前很要面子。
阮枝枝最喜欢跟要面子的人打交道,因为她最不喜欢面子。
“枝枝,你感觉怎么样?”
林娇不请自来,手里还拿着一罐麦乳精。
麦乳精是周绍行买的,之前只要林娇在阮枝枝面前显摆周绍行送她的东西,阮枝枝必定会化身泼妇,指着她鼻子骂。
她随便哭一哭,就会得到大杂院里邻居们的同情,阮枝枝的名声也会越来越坏。
昨天缝纫机的事还没过,阮枝枝一定还在气头上。她再加把火,阮枝枝十有八九会跟绍行哥闹。
哪个男人喜欢泼妇老婆?
只要绍行哥彻底厌烦了阮枝枝,一定会离婚。那时候,供销社后勤主任爱人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林娇揣着小心思进屋,故意没关门。
“枝枝,看你气色不大好,这些给你补补身体。”
林娇把罐子放桌上,随手把盖子打开,露出里面快要见底的麦乳精。
“前几天我身体不舒服,绍行哥说麦乳精有营养,给买了一罐。我喝了之后确实好多了,没想到还真管用。”
她说这话时故意观察阮枝枝的态度。
但阮枝枝并没有炸毛,那眼神反而像是在看戏。
林娇感觉面前的人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她微蹙双眉,思索着如何加把火来刺激阮枝枝。
就听阮枝枝说:“显摆完了?还钱,一共九百六十三块五毛二,一分都别少!”
“什么?”林娇懵逼当场。
阮枝枝冷笑着看她,“还钱,没钱就拿东西抵。”
林娇不可思议地看着阮枝枝,这怎么跟她想象的不一样?阮枝枝今天好怪,像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