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前几日,许久未曾谋面的父亲,迈进了我闺房。
似是猛地被我十八变的相貌,晃了眼。
他先是恍惚好一阵,颇有懊恼之意地皱眉喃喃:「怎么一点也不像。」
我恭顺向他请安问礼,问他前来所为何事?
他后又没头没尾用起袖风:「呆板无趣,倒是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此凛凛背过身去,不愿再多看我一眼。
疏离和冷漠,来得猝不及防。
但我并无觉着不妥。
毕竟从小到大,父亲,对我来说,称谓而已,别无其他。
记忆中,他何止不曾抱过我,连对我说句话,都已是感恩戴德。
懵懂之初,我也曾经不住在女学做同窗的世家小姐们奚落,小心翼翼问母亲:
「是不是因为我不好,父亲才不喜我。」
母亲碾着佛钏的手一顿。
睁开看向我的眼眸,一片清明:「不,是有些人,压根就不配喜欢你。」
出乎意料,父亲竟能记得我及笄。
「跟我走吧,为父给你准备了生辰礼。」
他冷冷丢下一句话,便决然离去,行步如飞。
我很是狼狈追在后面,才上了他的马车。
却仍压不住那份期待,雀跃不止。
直到缰绳一勒,五柳巷的牌坊,顿显在车帘外。
我微翘的嘴角,悬凝僵滞。
虽然从未踏足,但这五柳巷,却是全京城都津津乐道的名胜之地。
不止杨柳拂堤醉春烟。
更是我父亲长宁侯,十六年如一日,在这儿金屋藏娇,养了一门外室。
从前以为这五柳巷与侯府隔着千山万水。
如今才知,不过就半刻钟的脚程。
抬抬腿就能往返,父亲愣是一年到头扎在这,回不来几次。
便是回来了,也是对母亲恶言相向。
最过分的一次,直接打掉了母亲手里的佛钏,还踢翻了燃着香火的香炉。
「你如此费尽心机谋害云霜,还想洗清罪孽?
「即便你的祷告传到灵霄宝殿,就你这种心狠手辣的毒妇,佛祖也只会让你不得
轮回,下十八层地狱!」
彼时我还小,不懂发生了什么。
只晓得那是最恶毒的咒念。
唯有十恶不教之人,才理应得到这种惩罚。
可我整日跟在母亲身边,我敢用性命担保。
她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无缘无故的责难,难免让我以为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暴虐之人。
可眼前见他温柔体贴至极,说出口的话音比山涧溪流还要沁脾泽润,我陡然明
白。
母亲明明无过错。
可她的存在,就是错。
所谓的生辰礼,竟是我的身世。
我并非母亲的亲生女儿,而是她的孩子不幸天折后,与她生子时间相差无几诞下
我的柳云霜,恳求父亲,替她完成调包把戏的假嫡女。
父亲对她千依百顺,自然无有不应。
而她这么做的理由:
「当个侯府嫡女,那可是千般好万般好。
「我就是吃了这层亏,オ一直不得名分,怎能忍心让你走我的老路。」
说这话时,早已过妙龄的柳云霜,仍是语气绵软,婀娜娇滴。
身段弱不禁风的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