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床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一角。
紧接着男人下了榻,身上的寝衣大敞,结实的胸膛处赫然有着几道抓痕。
背后束起的黑发此时乱了几分,贴在他汗湿的脖颈处。
周琏径直地走向圆桌前,抓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猛灌了几口。
茶水不慎从唇角处滑落,滑过他滚动的喉结沿着精致的锁骨继续向下滑去……
他放下茶壶,转身准备回到榻上。
榻上的女人不知是何时醒来的,此刻正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邓玉娘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轻笑,撑着自己的下巴趴在床头,杏眸中水光潋滟。
背上的被衾因她的动作滑落在腰侧,露出了光洁的后背。
周琏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沉默地上了榻,闭上眼睛睡觉。
邓玉娘见状,唇边的笑很快僵住了。
她的脸色骤然一变,气呼呼地起身,趴在了男人的身上,伸手就要去挠他的脸,嘴里狠道:
“谁让你来我这里摆脸色的?”
“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上我的榻!你下去!”
周琏面带疲色,有些不耐地按住女人作乱的小手。
邓玉娘撑着脑袋恶狠狠地向着他的额头撞去。
还好周琏眼疾手快,伸出另一只摁住了邓玉娘的脑袋。
“碰”
她吃痛“唔”了一声,周琏也皱了一下眉。
邓玉娘这一下可是用足了全身的劲。
虽然有周琏的手做了缓冲,但还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
她疼得泪花都溅了出来,见周琏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她心中愤恨。
邓玉娘不甘心地撇了撇嘴,想着要不要再趁着男人毫无防备之时迅速给他一巴掌?
“别胡闹了!”
周琏低低呵斥了一声,打断了她的幻想。
邓玉娘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瞪大圆溜溜的水眸,喊道:
“邓铁柱!你竟敢吼我!你凭什么吼我!”
随即,邓玉娘忍不住红了眼圈。
“别提这个名字!”
周琏脸色巨变,整张脸变得阴恻,眼神无比锐利。
“为什么不能叫!邓铁柱,你可别忘了以前你是怎么讨好我的。”
说罢,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
“别以为你恢复了记忆当上了王爷,你就能在我面前耍威风!”
“你可是我邓家的赘婿。生是我的人,死也只能是我的鬼!”
邓玉娘看着眼前一脸阴沉的男人,心中很是恼火,哪还管会不会戳到男人的逆鳞。
脑子一热,便不管不顾地将什么话都说出了口。
“邓玉娘,你配吗?”
周琏反问,嘴角带着讥诮。
“我是大魏的敬王。”
不是什么邓铁柱。
邓玉娘面色一变。
与她拜堂成亲的是云城的邓铁柱而不是敬王周琏。
周琏的妻也不是她,周琏早已有了王妃。
她在敬王府里甚至连个妾都算不上,就只是一个无名无分跟着他的野女人罢了。
周琏推开她,下了榻。
“这几日你就待在碧轩阁好好地反省吧。”
“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为所欲为的邓家女了。在敬王府,你要做的就是……”
“讨好我”
“明白?”
他的声音冷地像是泛着寒光的刀刃,将邓玉娘的自尊刺穿刺透。
说罢,他睨了一眼榻上的邓玉娘,目光如同在看一个玩物般轻蔑。
邓玉娘愣怔住了,不知道是因为男人的话,还是因为他那不屑的眼神。
“你……”
她只是吐出了一个字,便合上了嘴,低头不再说话。
周琏嘴角微扯,放缓了语气,眼中却还带着审视。
“好好想想吧。”
他边说边伸出修长的手指将身上的寝衣系好。
屋内燃着烛火,阴影覆在男人的半面脸上,显得他高深莫测,难以让人琢磨。
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榻上低着头的女人。
随后,毫不留恋地转身。
就在他快要推开门的那瞬,邓玉娘叫住了他。
“周琏……”
“你还欠我一条命。”
瞬间,周琏僵在了原地。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捏紧,手背青筋瞬间暴起。
他背对着她,邓玉娘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邓玉娘接着缓缓说道:
“你,别走……”
闻言,僵硬在原地的男人猛地转过身,眼里一片猩红。
他快步上前捏住了邓玉娘的下巴,逼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难道一点都不会愧疚?为了你自己,不惜提到……”
后面的话,周琏没有说出口,他失望地看着邓玉娘。
这张妍丽毫无瑕疵的脸庞如今是那么的令他憎恶。
邓玉娘罕见地没有反驳他,任由周琏掐着自己的下巴质问。
她仍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别走,好吗。”
周琏看着邓玉娘,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
邓玉娘扯掉身上裹着的被衾,贴上周琏的身体,却被周琏一把推开。
她一下子摔倒在了榻上,手腕处传来了一阵刺痛。
她皱着眉,试着动了动手腕,却痛地她龇牙咧嘴。
邓玉娘终是没忍住喊了出声:
“你这混蛋!”
周琏见她面露痛色,心下不由一紧。
刚想伸手查看时,便听到了她的这句话。
周琏冷笑,看来他是真的不需要心疼她一点。
随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出去。
邓玉娘伸手拿起榻上的头枕就朝着他的背影砸去。
“你回来!”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怨恨。
男人没有理会她,径直向着院外走去。
周琏的背影越行越远,最后隐入在了如墨的夜色里。
邓玉娘攥着锦被的指尖发白,她疯了似的尖叫了一声。
随后掩面哭了起来,泪水从指尖滑落,落在心口,滚烫的泪珠像是要烫穿她的心脏。
屋外的几个侍女见周琏出来一脸的怒容。
吓得几人跪倒在地,生怕他的怒火转移到她们身上。
上半夜屋里二人的动静还如此大,到了这下半夜王爷便负气离去。
这下,恐怕整个敬王府的人都知道了这位夫人惹怒了王爷,今后她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众人皆是在心中暗想。
周琏走后,几个侍女才敢进去。
见榻上一片凌乱,邓玉娘侧身躺在榻上,后背暴露在被衾之外,不用细看就能见那雪白肌肤上的点点红痕。
哪怕她长得如何鲜妍,终究不过是她们王爷的一个玩物,玩物自然有玩腻的一天。
“夫人……”
“滚出去。”
婢女的话还未说,就被邓玉娘出声打断。
她语气出奇的平静,这倒是让几个侍女惊讶了一瞬。
邓玉娘平日里的脾气有多差她们可是深有体会,动不动发脾气扔东西是常态,要是狠了甚至还会对王爷动手。
现在的她反而是正常的不像话,这让她们几个有些许的不习惯。
邓玉娘是她们王爷从外头带回来的女人,与她一起的还有另一位女子。
那女子一来就被王爷封为侧妃,而邓玉娘却是连一个妾室的名分都没给。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安排在了离王爷住的最远的碧轩阁中。
邓玉娘将侍女们赶出去后,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捂在了被子里,从外面只能看见那微微耸动的锦被。
次日,屋外的天光隐隐泛白。
邓玉娘一夜没睡,眼睛发肿,面色憔悴,但即便如此也掩不住其精致娇媚的五官。
不可否认,邓玉娘是个漂亮的女人,虽生在乡野却半点不输京城中的贵女。
如玉的肌肤吹弹可破,水眸似是含着霜露,晶莹而灵动。
那身姿更是婀娜无比,宛若在枝头的牡丹,层层嫩瓣裹挟着滴滴露水,簇着花蕊而放,饱满而娇艳。
只是配上她那刁蛮的性格也真是暴殄天物。
碧轩阁的门口多了几个侍卫守着,邓玉娘一早想要踏出门,便被两个侍卫拦下。
邓玉娘脸色一凝:
“闪开!”
两个侍卫低头道:
“王爷有吩咐,夫人您不能踏出这个院门半步。”
邓玉娘不屑一顾。
“我就是要出去,你能怎么样?”
两个侍卫相视一眼,对着邓玉娘道:
“还请夫人别为难小人们。”
邓玉娘冷哼一声,不理睬他们,径直要向门外走去。
“夫人既然不听,就别怪小人多有得罪了。”
说罢,两个侍卫像提着小鸡仔一样一人提着邓玉娘一边的手臂,将她架回了卧室。
邓玉娘气急,一把将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屋内所有能摔的东西都被她摔了个遍,没一样能逃过她的魔爪。
要不是门够结实,怕是连门都能被她给拆了。
屋外守着的的婢女听着屋内噼里啪啦的声音也不敢进去阻拦,只能任由她摔。
……
镜缘居里,周琏正与下属探讨公文,就听得下人前来禀报。
说是邓玉娘发脾气将碧轩阁砸得稀烂。
周琏脸色未变,朝着下属抬了抬眼。
那人心领神会,恭敬地退出了书房。
周琏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倒进了一旁的盆栽中 。
他背对着下人,后腰抵在书案上,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书房内一片寂静,那下人憋着一口气,不敢惊扰了周琏。
许久,周琏抬起眼皮眼神变得冰冷,他开口:
“让她摔吧,谁都别拦着她。谁也别去收拾。”
“是”
下人虚抹了一把额间的薄汗,急忙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