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被射穿的疼痛还未消散,再度睁眼,我竟回到了十五岁。
仲冬时,鹿鸣宴,我与魏远卓初遇的地方。
父皇还未驾崩,太子尚未登基,我还是南梁最尊贵的公主。
「公主您看,那位男子虽衣着简陋,但不卑不亢,一身傲骨,站在那里当真是鹤立鸡群。」
一如前世,迎夏为我极力推荐着魏远卓,想起她前世的背叛,我掩下眼中寒意,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魏远卓穿着一身浆洗到发白的衣衫孤零零地站在竹林边。
前世,我便是爱惨了他这份孤傲感,如今再看,不过是顾影自怜,自怨自艾。
文人墨客交友向来不论家世,更重学识人品,他孤身一人,无人为伴,恰恰说明这两者他都没有。
与其说他鹤立鸡群,倒不如说是鸡立鹤群。
偏偏前世的我迷了眼,失了心智。
我唯恐多看再污了眼睛,忙收回了视线,但没想到他却突然直勾勾地盯住了我。
眼神直白露骨。
我心头大怒,果真是个没教养的东西。
「公主他看过来了,定是心悦于……」
不等迎夏将话说完,我拽着她出了廊亭。
魏远卓见我朝他走去,脸上笑意更甚,偏又作出一副清冷模样。
矫揉造作,让人平添几分恶心。
待我走尽,他将脊背挺得笔直:「微臣见过公主。」
不过一小小举人,未曾入仕,竟然也敢厚着脸皮自称微臣。
迎夏丝毫未觉察到我的不悦,依旧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夸赞着魏远卓。
「姑娘谬赞,魏某不敢当。」
瞧着两人你来我往,我忽地笑了。
都怪我之前过于仁慈,竟把身边人养得这般没规矩。
我实在厌烦他们的叽歪,便出了声。
「迎夏乃我宫中六品女官,虽然魏远卓你没有官身,不太相配,但既然迎夏如此赏识你,今日本公主就为你二人赐婚。」
太子的眼线与幕僚该是天作之合。
但不出我所料,两人闻言当即脸色惨白。
魏远卓更是直接跪了下去:「魏某不敢高攀迎夏姑娘,还请公主收回成命。」
合着不敢高攀迎夏,却敢高攀公主。
迎夏见他如此说,也忙扯着我的衣袖哭诉:「公主,奴婢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服侍公主。」
她表情真挚,言语恳切。
若不是多活一辈子,我还真有可能信了她的话。
前世,魏远卓诬陷我与人有染,迎夏身为我的贴身侍女为他作证,两人合力坐实了我的罪名。
我一直想不通朝夕相处十余载,迎夏为何背叛我。
直到我在牢狱中听到皇兄新纳了个美人。
此时,我再看她,只能看见藏在她皮囊之下的那颗祸心。
我不愉皱眉:「迎夏你自入凉亭就盯着此人夸赞不已,既不想嫁他,此举是想做甚?」
「还有你,刚才见迎夏走来时满心欢喜,如今却不愿了,究竟是不敢高攀,还是瞧不上本公主指婚?」
两人趴在地上极力解释,却略显苍白。
我们这边动静太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聚了一众文人。
但两人跪地惶恐不安,倒衬得我横眉竖眼,颐气指使,显得我是个恶人。
我自是不愿,冷声开口:「迎夏,刚才不是你说魏远卓是鹤立鸡群吗?现在又为何百般推辞?」
这句话将在场文人给得罪了遍,原本还想为他二人开口求情的文人也瞬间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