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娘第八次尝试从洗星楼穿越回家。
在此之前,她已经试遍了这大半个后宫。
有一次是御花园里的湖,还有一次是何淑妃宫中的毒。
尽管后来事实证明,何淑妃根本没胆子藏毒,她藏的是泻药。
娘屁股带火,足足窜了三天。
从那次起,她盯上了洗星楼。
其实洗星楼不高,根本摔不死人。
阿兄说,或许「回家」只是娘不愿再面对父皇的借口。
可他似乎想错了。
今天,娘不仅第十次尝试穿越失败,还为了回家,把头给摔坏了。
「快,都躲开!」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
严厉的叱喝声夹杂着哭嚎声,一股脑地涌进凤鸾殿。
娘被宫人们抬进来。
她完全不像平日里那副活力满满的样子,脸上全是血,也没有对我笑。
最近阿兄不在宫中,我又是第一次见到这阵仗,吓得没了主心骨,扑到床前只知道哭。
不知谁喊了声:
「快去请太医!」
全场安静了一瞬。
没人敢动。
谁都知道前阵子皇上醉酒来到凤鸾殿,却被皇后娘娘用八宝瓶砸破了头。
我那个狗父皇很生气。
走的时候掐红了娘的脖子,还踢倒了一排宫灯。
娘被掐得眼泪直流。
第二天,李修凛就下旨禁了娘的足。
他说,她早就没有家了。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这座皇宫里。
偏偏娘是个硬骨头,不信命。
她支开宫人,悄悄跑到洗星楼去,才会摔成这样。
现如今,又有谁敢去求皇上请太医呢?
我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娘,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
擦干眼泪说:
「我去找父皇。」
我在重华宫的小戏台找到了李修凛。
也就是我那个狗父皇。
他坐在台下,闭着眼睛,细细聆听台上萧嫔唱的一出《佛手橘》。
宫里人都说萧嫔也是穿越来的。
她在台上的扮相英姿飒爽,回眸的时候,抬手就是一记漂亮的回马枪。
唯有那一下,李修凛好像睁开眼睛,有些晃神。
我曾听人说过。
当年李修凛还是个病弱皇子的时候,是娘提着红缨枪冲进敌营救出了他。
那场景应该和戏里唱的别无二致。
可就是这样,眼前这一幕才更加讽刺。
我的心头涌上一股无名邪火。
「父皇。」
我极力克制自己憎恶的语气。
「娘亲她……出事了。」
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眼风未动,手上动作依旧稳稳的。
我不得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
「娘她撞了头,血流个不停。可您禁了她的足,太医们都不敢进来。」「求您高抬贵手,让太医们进来吧!不然她会死的!」冷酷的帝王垂着眼眉,恍若未闻:
「朕知道,她是去了洗星楼。」
「这么喜欢跳,朕可以如她所愿,将那台子筑得再高一些。」走投无路之际,脑海突然灵光一现,我下定决心赌一赌。
我哭着扑向那双绣了龙纹的靴子。
「不是这样的。」
「昨天入夜时分下了好大的雨,外面打了雷,娘从惊梦中醒来,一声声唤的都是您的名讳。」「娘她心里苦,她只是不肯说……」
这招果然有用。
李修凛的脚步顿住了。
「她果真喊了我的名字?」
我拼命点头。
李修凛脸色终于有些许缓和。
他吩咐宫人去传唤太医,我悄悄松了口气,抬手擦干眼泪。
其实,我还是骗了李修凛。
娘的梦话还有后半句。
她说——
「李修凛,放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