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马车的车顶时,任清润这才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身上麻绳层层捆绑,屈辱和恨意压得她喘不上气,蜷缩在角落失声痛哭。
前世,她被当做冥妻从乡下接进了京城,她冒着被送机庵子的风险,拒绝了。
可也因此,受尽主母的磋磨。
三餐吃食,要自个儿寻摸;便是洒扫浆洗,冬日里双手也要浸在雪水里。
哪怕生了冻疮,也无衣可穿,无药可用,无人可医,终在21岁那年,生生冻死在了梅花树下。
难道,乡下来的庶女就只能任人磋磨,不得善终?!
她不服……不服!
现在,既老天给了一遭机会,她便不能如前世那般屈辱的活着!
正思索着该如何改变处境时,马车忽然停了。
“前行可是桑娘子?”
车外传来小厮的询问。
任清润忽的睁开眼眸,眼中闪过一道厉光。
车外,便是她那素未谋面的父亲。
而桑娘子是她的生母,如今正与她的处境一般,被绑在前头的马车上。
她们母女,是被人生生绑来的。
只见前车的嬷嬷下了车,与外头的小厮说了两句,便掀开帘子坐了进来。
那嬷嬷神色淡然的盯着她,“姑娘别恼,眼下到了京都地界儿,您便安生着,不然,桑娘子可就要吃苦头了。”
听到话中的威胁,忍下心头的恨意,任清润顺从的点头。
见她乖巧顺从,嬷嬷这才伸手解绳子。
得到自由的刹那,任清润一把推开嬷嬷,记面馆跑到前车去,解开桑娘子五花大绑的绳子,娘俩抱头痛哭。
“是娘对不住你!”
“早知你这狠心的爹决意戕害于你,我便是拼了命,也要杀了他!”
若非路上听着小厮和嬷嬷的闲谈,她还不知,此行闺女是要与人当冥妻的!
冥妻是啥?
丧天良的守活寡啊!
知娘是在发泄心中愤恨,任清润只顺着她的背,稳稳当当的开口。
“娘,左右这冥婚是迈不过的坎儿,我嫁了又如何。”
任家的刀山火海已然见过了,还怕入侯府当冥妻?
左不过,换个高墙低瓦处立身罢了。
“可现在,咱们要为自个儿准备条退路,你细细听我说……”
接下来女儿的话,教桑娘子瞪大了眼眸。
这还是她那个畏畏缩缩的闺女吗?
母女交换了个眼神,面覆纱巾的任清润拉开帘子。
望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父亲,她微微一怔,当即握紧拳头。
“爹。”
若说任清润最恨的,当属这抛妻弃女的爹。
一朝高中便一纸休书送回了老家,全然不顾杀鱼供他读书的妻子,自己却成了尚书府的乘龙快婿。
自小如珠似宝在身旁养大的小女儿要许旁人当冥妻,便想起了她这乡下的便宜女儿来。
可天底下,又怎会有这样的好事!
前世他既能对自个儿的遭遇冷眼旁观,也当属半个凶手。
整个任家,她自不会放过一个人去!
此生此世,任家众人,也当尝尝她前世遭受的苦果才是!
见她覆着面纱,看不真切相貌,任刚微皱眉头,虽略有不满,可还是驾马上前。
“润儿,见到为父还不下车拜见。”
冷淡的口吻加之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任清润冷笑不止。
与前世一样,父亲见她,从未有过父慈,端的从来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这让任清润的心肠彻底冷了下来。
许是等的有些不耐烦,自称父亲的人便烦躁的出声。
“是没听到为父的话吗?”
冷冷望着帘外的任刚,任清润霎时握紧了拳头,眸中闪烁着点点不甘。
前世,她便是不想替任凌波冥婚,才被主母磋磨致死。
好在,婚后的任凌波寿数无多,死在了她的前头,可那也改变不了任家蛇鼠一窝的歹毒!
马车内的桑娘子,听念着多年的郎君竟这样薄情,一颗滚烫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扯开任清润的手就冲了出去,桑娘子威风重现天日。
“好你个王八羔子,当年扔下我们母女寻了荣华富贵,如今还想清润任人糟蹋!”
“任刚,老娘要是再进你任家门儿,我就是头猪!”
任刚立马给了旁边护卫一抹眼色。
“还不将人绑起来。”
温眸闪过一抹厉色,任清润面上却是一副哀痛之色。
“爹,我苦等你多年未见,今日算是你我头一遭见面,你便是如此待我的?”
任凌波想让自己替嫁,逃脱侯府的亲事。
这算盘,可真真是打错了。
女儿的哭诉,教任刚脸色一片绯红,更是连看一眼前妻都不敢。
“清润,父亲刚才只是一时情急,我并不是……”
引出了父亲的些许愧疚,任清润心中多了几分希望,正欲继续劝说,却陡生变故。
一名女子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拿着匕首便架在了桑娘子脖子上。
拿着匕首的女子,拔高的嗓音透着亢奋,几近疯狂的眼神,盯着任清润。
“父亲,你还跟她废什么话,直接将人绑了送进侯府便是。”
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任凌波!
看到任凌波的一刹那,任清润确信,她也重生了。
“你……”
不等她开口,便挨了记闷棍,直挺挺倒了下来。
见状,周围几人连忙上前将人抬进马车里换上嫁衣。
待将人捆结实了,放进携带的寿材里,任凌波这才收手,款款而来,居高临下睥睨着躺在里面的姐姐。
“嫁进侯府为主母,可是你莫大的荣幸,姐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封棺。”
一声令下,几名府兵连忙扎钉,早已备好的红幡扬起,倒真有几分送亲的意思。
一切尘埃落定,任凌波回头望着错愕的父亲,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父亲,不过是个乡下来的贱胚子,你愧疚个什么劲儿?”
“用她的这条贱命,换你仕途无阻,也算是她报了生育之恩。”
想想得罪侯府的下场,任刚默默驾马回程,默认了女儿此番行径。
任凌波心中万分庆幸,幸好暗中跟了过来,不然,便要跟前世一般,教任清润逃脱了去。
不过两尺宽的闭塞所在,伸手不见五指,锤打钉子的梆声在头顶响起,一如她未知的前路。
必须走不一样的路,才能谋条生路。
眨眼间,接人的变成了送亲的,吹吹打打往侯府而去,便是原定的新娘子任凌波,此刻也摇身一变。成了送亲之人。
斜睨着身旁的棺材,任凌波深吸一口气,勾唇冷笑不止。
前世受过的苦楚,合该任清润尝一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