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把大学录取通知书拿回家，父亲当着我的面将它撕成了碎片。就为了两万块钱的彩礼，父亲答应把我嫁给镇上的一个傻子。我极力反抗，却被父亲打得浑身淤青。为了防止我逃跑，父亲把我关在了家里。房门被打开，母亲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吃点东西吧，你都好几天没吃没喝了。”我沉默以对。“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母亲叹了口气，“而且你弟弟还小，以后用钱的地方多。”我一把掀开脸上的被子，朝母亲吼道：“那我呢？难道我就应该被牺牲吗？”
我眼含泪水，抓着母亲的衣角：“妈妈，求求你跟爸爸说说，让我去上大学吧。学费和生活费我自己想办法。”母亲嘴角动了动：“两万块钱的彩礼可不是小数目，村里能给得起这个彩礼的人家不多……”我的心瞬间跌入冰窖。农村的夜晚格外安静，饥饿和疼痛让我难以入眠。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谁？”我警觉地问。“林恬，是我，凌毅。”凌毅，我的发小，他一直暗恋我。由于家庭贫困，他初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了。
听到他的声音，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我隔着窗户，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凌毅答应帮我逃出去，时间定在三天后，趁着父母赶集不在家。有了期盼，日子过得飞快。三天后，凌毅趁父母不在，翻过院墙撬开我的房门，带着我直奔汽车站，目的地是离家几百公里的南城。夜色中，窗外的景色被黑暗笼罩，只有零星的点点亮光。我朝着自由的生活奔去，却不想开启了另一段苦难。
南城的冬天寒冷而潮湿，风像刀子一样刺骨。郊外的一片工地上，立着几栋破旧的平房，几缕炊烟从厨房飘出。我深吸一口气，将长满冻疮的手伸进冰冷的菜盆，疼痛瞬间从指尖传到心脏。饺子很快煮好了，我端着饺子，走进房间。房间里烟雾弥漫，凌毅和几个工友正在打牌，地上散落着烟头和酒瓶子。“饺子好了，趁热吃吧。”我放下碗，转身准备离开。“屋外冷，你跟我们一起吃吧。”凌毅从牌桌上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我看了一眼屋内那些满嘴脏话的男人，皱了皱眉：“你们吃吧，我不饿，还有衣服没洗，我先去洗衣服了。”
屋外，我使劲揉搓着衣服，想要压下心中的难受。几个月前，我还是成绩优异的学生，本可以去一所很好的大学，可如今……工地的宿舍隔音很差，隔壁住着一对夫妻，半夜经常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凌毅躺在我身旁，辗转反侧。他的手悄悄滑进我的睡衣，眼神充满情欲。当他碰到我的瞬间，我的汗毛竖起，立刻推开他，扯过被子挡在身前，全身不住地颤抖。
我无法与异性发生亲密关系。曾经，我被人猥亵过。同村的一个光棍用糖果诱骗我跟他回家，那些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对从未尝过零食的我来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后来母亲知道了这件事，她骂我嘴馋、贪吃，觉得丢人，不许我告诉别人。从那以后，被异性触摸的感觉让我心生恐惧。凌毅被我的抗拒惹恼，他一把扯过被子，将我压在身下：“林恬，你把我当什么？”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我的脸上、脖子上，双手在我身上游走，犹如一条毒蛇。“滚开！别碰我！”我用尽全身力气，给了他一耳光。凌毅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别碰我！”我的嗓音颤抖而沙哑。他摸着脸颊，在黑暗中沉默地看着我。
我倔强地与他对视，泪水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晚之后，我和凌毅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不过，我没有时间去理会他的情绪，现实的窘迫让我重拾读书的想法。
六月，我又一次报名参加了高考。果然，上天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的人。在煎熬等待了一个月后，我如愿以偿地收到了曾经错过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而这个好消息，在此时此刻，我只想和凌毅分享。我推开宿舍的门，却看到里面的人愣住了。“阿姨，您怎么来了？”是凌毅的妈妈。“你们来南城这么久了，都没来看过你们，这次来看看你们，给你们带点吃的。”凌毅的妈妈看着我，脸上挂着笑容。
“林恬，你和凌毅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找个时间回老家，咱们把酒席办了，你们俩的事也算定下来了。”我愣了一下，“阿姨，我……我还没想过结婚。”凌毅妈妈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气氛有些尴尬。“林恬，我妈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去买点好菜回来吧。”凌毅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圆场。我顺从地点点头，起身去买菜，走到半路发现忘带钱包，又折返回去。“她怀上了没？”我在门外顿住了。“妈，你说什么呢？我们……我们根本没干那事儿。”
“我的傻儿子啊！当初让你们来南城，就是想着等她怀孕了，肚子大了，再回老家，到时候我们一分钱彩礼都不用出，他们家也得赶着嫁进来……”七八月的天，我竟感到一股寒意。晚饭的时候，凌毅妈妈再次提出要我们回老家结婚的事情。我闷头扒饭，没有说话。第二天，凌毅妈妈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回了老家。再次考上大学的喜悦，我最终没有和凌毅分享。一年后，我再次见到了我的父母，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凌毅的妈妈。
我爸一见到我，上来就是又打又踢，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脏话。我妈站在一旁，唯唯诺诺地看着。窗外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屋内，我又难堪又狼狈。我的视线触及到凌毅，他慌忙转过头去，眼里流露出一丝愧疚。“你这个死丫头，跟男人私奔，让老子在全村人面前丢脸，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我爸边说边朝我狠狠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里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哎呀，老林，两个孩子也是互相有感情才跑出来的。”凌毅妈妈赔笑着说道，“既然两个孩子在一起这么久了，生米也煮成熟饭了，不如咱们两家就回去把婚事办了。”
我爸恨恨地看了凌毅妈一眼，“我呸！就你们家穷得叮当响，彩礼都拿不出来，还想白嫖一个儿媳妇，做梦呢！”凌毅妈妈脸上挂不住了，“你女儿跟我儿子跑出来这么久，睡也睡了，你以为你们还能挑到什么好人家。”我爸气急败坏，又开始对我拳打脚踢，“老子当初让你嫁人，你不肯，跟这个穷光蛋跑出来，现在彩礼也捞不着了，老子打死你。”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粘稠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滴落在眼皮上，眼前一片猩红。“够了！”我从我爸的拳脚中挣脱出来，看向凌毅，眼里带着一抹决绝，“凌毅，我就算死，也不会和你结婚的。”说完，我转过头看向我爸妈，“你们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跟你们回去。”我伸手擦了擦眼睛上的血，“况且，我在老家的名声已经坏了，你们也找不到出高价彩礼的人家了。”
我爸听到这话，刚刚暴怒的情绪又起来了。在拳头落在我身上之前，我拿出了存折递给我爸。“这是我这一年在外面打工挣的钱。”里面的两千块钱，几乎是我的全部存款，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学费。“我在外面打工，可以继续补贴家用。如果回家嫁人，你们就失去了一个长期饭票。”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爸妈，“我不回去，你们也不用遭别人耻笑。”我爸妈并不爱我，他们只爱儿子，妄图用亲情感动他们只是做梦，只有利益才能让他们和我站在一起。
最终，凌毅妈妈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当天晚上，我爸妈坐上了回老家的汽车，而我坐上了去渝城的车。暂时的妥协，换来了片刻的自由。在暴风雨中成长，积蓄力量，等待晴天。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学校。仅仅一年，我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学生活异常忙碌，除了繁重的学业，还有做不完的兼职。我不敢休息，因为我的身后空无一人。周末，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我拖着僵硬的腿走回宿舍。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屋内就传来了室友的声音。“林恬一到周末就很晚回来，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诶，你们知不知道，有同学碰见林恬和一些外国人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
“你们说林恬该不会在做那种工作吧？”“每次出门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谁知道她在外面干什么。”“天啦，好可怕，她会不会带什么传染病回来？”“哎呀，以后她给我的东西我都不敢碰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愤怒和屈辱。现在的我，不敢和同学发生争执。哪怕一点错误，就能让我万劫不复。
为了挣生活费和学费，还有每个月准时给我爸妈汇钱，我在一个旅行社做兼职导游，因为英语不错，做事又仔细，经理就让我带外国游客，薪水高时间也短，我也很乐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