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杳，该到你上台比试的时候了。”
身旁传来和蔼的呼唤，陆杳愣然睁眼，就看见从小便疼爱她的大长老站在身旁。
“你引荐的那个姜茹笙，天赋倒是很不错，竟然撑到了决赛，下一场就是你跟她比试。”
大长老神态有些赞赏，推她一把道：“快上台吧。”
陆杳看着大长老，一时分不清现在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是，大长老。”
她暂时掩去心中那些疑惑，拿着剑上了台。
“陆师姐，我才修炼不久，学艺不精，咱们点到为止可好？”
姜茹笙着一袭青衣，冲她笑得腼腆又羞涩，一副乖巧模样，陆杳却看清了她眼中的嘲弄和志在必得。
没记错的话，梦里的姜茹笙故意藏拙，让她没有用尽全力，最后却偷袭将她打下了擂台，让她沦为笑柄。
陆杳掩去眸底那一丝暗色，微一颔首：“请师妹赐教。”
她手中长剑一展，直击姜茹笙的咽喉！
姜茹笙似乎没想到她出手这样果决，急急举剑格挡，两人很快斗在一处。
而台下，弟子们议论纷纷：“你们觉得谁能赢下决赛，让无尘神尊帮忙筑基？”
一名心直口快的弟子嘲讽的看向台上的陆杳：“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姜师妹了，陆杳成天就知道纠缠无尘神尊，炼气七重的修为都是靠丹药堆的，就是个废物。”
其他人虽然没有附和，脸上的表情却也证明，他们也是这么个想法。
而擂台上的陆杳看着姜茹笙猫戏老鼠一样在她身上留下道道剑伤，眼神一寸寸变冷。
她父亲是蜀山派的前代宗主，却为了保护蜀山，和母亲一道被魔教围攻至死，临终前将宗主之位传给夜无尘，只让他好生照顾她。
父母去世后，她只能依赖夜无尘，可夜无尘对她极为冷漠，她神思恍惚耽误了修炼，甚至还不如她的丫鬟姜茹笙。
可昨晚她做了一个极长的梦。
她梦见姜茹笙竟然是话本中所谓的“女主”，而她则是一个促进姜茹笙和她未婚夫无尘神尊一步步相爱的炮灰。
一切都因为这次蜀山大比，姜茹笙抓住破绽重伤她得胜拜了夜无尘为师，两人朝夕相处，逐渐认清自已的心。
她这个碍眼的未婚妻，因为嫉妒夜无尘对姜茹笙的爱护一步步黑化针对两人，最后被夜无尘剐去灵根赶出蜀山，被魔教凌辱至死！
怎么甘心变成踏脚石呢？
陆杳的剑势随着梦境给她带来的怒意越发凌厉，竟然隐隐将姜茹笙压得落了下风。
看着姜茹笙招式逐渐变得慌乱，抓住机会，长剑闪过一道红色剑气，狠狠击中姜茹笙胸口！
随着擂台下弟子们的惊呼，陆杳喷出一口鲜血，踉跄摔下擂台。
“姜师妹，你怎么样！”
一名跟姜茹笙交好的男弟子赶忙上前扶起她，怒视着陆杳开口：“陆杳，你也太过分了！姜师妹都说了点到为止，你竟然还将她伤成这样！”
陆杳收剑归鞘，冷然看着姜茹笙惊愕的脸：“刀剑无眼，何来点到为止？”
姜茹笙看着那张清丽的脸冷若冰霜，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女人虽然是跟她一样是炼气七重，却已经十年毫无寸进了，她怎么可能输！
可眼下败局已定，她纵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按捺着怨怼，咬着唇做出一副柔弱模样：“你们别怪师姐，师姐一定也不是故意想伤我的，毕竟是大比，我们修道之人……咳咳，路途坎坷，这些小伤算什么呢？”
她捂着嘴一阵痛咳，唇角还沾着殷红的血，看上去很有些我见犹怜的架势。
周围那些弟子见状，更加怜悯她了。
先前指责陆杳的弟子一脸冷意：“陆杳，都是同门，你怎么能这样恶毒！我看你就是嫉妒师妹的天赋，才仗着修为高故意伤她！”
陆杳冷眼看着，表情冷然，活像是在看一群猴。
“我与她都是炼气七重，何来比她修为高？”
她身上白衣染着血迹，气势却清冷傲然：“她技不如人，本就该愿赌服输，你们这样惜弱，还修什么剑道，不若今后与人比斗，都靠一张嘴皮去劝人向善吧，蜀山有你们这样的弟子，真是丢人现眼。”
“你，你凭什么教训我们！”
那弟子被她怼得脸都涨红了，姜茹笙更是一脸羞愤。
之前陆杳分明对她很和悦，今天怎么能这样折辱她！
陆杳似笑非笑：“凭你们都是我的后辈，我的父亲是前代蜀山宗主，你们该叫我小师姑。”
弟子们一噎，他们从未看得起过陆杳，但论起辈分来……一群人敢怒不敢言，再没多嘴。
陆杳看向长老们的席位，目光落在夜无尘身上时顿了顿，而后淡声开口：“各位长老，我可算夺魁了？”
夜无尘蹙起了眉，一张清冷如谪仙的脸覆着不耐和冷意。
比起陆杳，他更加欣赏姜茹笙，好几次，他都看见她深夜还在桃林刻苦练剑。
他按捺着不耐，身形徐徐落在陆杳面前：“你既然夺魁，该你的奖励，自然会有，随我来后山，我为你筑基。”
陆杳自然能察觉到他脸上的不快。
原来他这么厌恶她么？以前她只以为他性子清冷，可梦中的他在姜茹笙夺得魁首后，直接宣布了将她收为弟子，分外爱重呵护。
她冷眼看着他：“不必，我自已能够筑基，神尊若有心奖励我，不如给我一枚验灵石。”
夜无尘皱起了眉，只觉得这个整日纠缠自已的陆杳似乎是变了。
按照蜀山门规，验灵石是亲传弟子们拜师后才能用的，陆杳没有筑基，自然也不是亲传弟子，她迫不及待要验灵石做什么？
但不用给她筑基，也算省事，夜无尘想也不想，就拿出一枚验灵石递给了她。
陆杳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伸手去接。
她清晰的记得梦里的自已是圣灵根，比被称为千年第一天才的夜无尘还要高出一个等级，可她的灵根却被剐出来，做了姜茹笙的补药。
要印证那梦境是不是真的，只需用验灵石一测便知！
可她手指还未触碰到验灵石，一旁的姜茹笙忽然先一步抢过了石头：“这便是验灵石吗？师姐可否让我先看看？”
她指尖的血浸染到验灵石上，顿时发出一阵红光！
长老们一阵惊呼，夜无尘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怪不得如此天赋超绝，居然和无尘一样，是千年难见的天灵根！”
一时间，所有人看姜茹笙的眼神都变得分外炽热！
一门两个天灵根，蜀山派，要兴了！
夜无尘眼底藏着丝丝晦暗光彩，看着似乎还有些懵然的姜茹笙沉声开口：“你可愿意成为本尊的弟子？”
陆杳挑眉。
哪怕最后赢的人是她，夜无尘也要收这个女人为徒吗？
姜茹笙眸中掠过一丝惊喜，表面却一副局促不安讷讷开口模样：“我，我真的可以吗？我出身卑微，血统也不高贵……”
说完，她还怯生生看了一眼陆杳。
陆杳觉出她意图，抱臂冷眼看着她，眼神讥诮。
还真要感谢那个梦给她预警，从前她缘何没发现这个女人如此会演？
“出身和血统，并不能决定成就。”
夜无尘看她这副样子，心中更加怜悯，安慰的话脱口而出，全不在意一旁的陆杳：“有些人出身高贵，在修行一途也天赋平平。”
这话出口，弟子们看向陆杳的眼神便更加古怪。
这可不就是说的陆杳么？
姜茹笙见状，心里得意，咬唇欣喜又儒慕的看着夜无尘：“徒儿见过师尊！”
夜无尘脸上出现了话本子里所写的“春雪初融”般的柔和：“好孩子，为师有拜师礼要给你。”
他手一挥，一柄上品飞剑和好几瓶玄级丹药出现在姜茹笙面前：“此剑名为朔月，这些丹药，分别是聚灵丹、洗髓丹和筑基丹，你修为凝练根骨上佳，服用后便能筑基了。”
台下的弟子们格外艳羡。
玄级丹药啊！
姜茹笙又是天灵根，恐怕这次筑基，能直接突破筑基两重！
陆杳扯唇笑了笑，不咸不淡打断这师徒情深的画面：“恭喜神尊收得爱徒，但该属于我的验灵石呢？”
被她打断，夜无尘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耐。
“现下没有验灵石给你。”
他看都没看她，便又冲着姜茹笙温和开口：“你战斗之后定有感悟，现在便入定服下丹药，师尊为你护法筑基。”
陆杳挑眉，也没再搭理，似笑非笑退开，也看得出夜无尘就是有心想帮姜茹笙造势。
姜茹笙咬着唇接过丹药，眼神欣喜：“那多谢师尊了。”
她盘腿坐下，服下那三枚丹药，没过太久便入定。
夜无尘赞赏的点点头。
天地灵力朝着姜茹笙身体涌入，她的气势逐渐攀升！
可姜茹笙的表情却忽然变得痛苦，倒在地上痛苦的打起了滚！
“好痛，好痛……师尊救救我！”
夜无尘眉头顿时紧蹙，感受了一下她的情况沉声开口：“坚持住，要洗髓自然是有些痛苦。”
姜茹笙只觉得现下身体像是万蚁噬心一般，痛得她生不如死！
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师尊，我受不了了，我的胸口好痛……”
她还可怜巴巴的看着陆杳，好像是她打伤了她，才让她受不了洗髓之痛。
夜无尘见她磕的头破血流，只能强行出手中断。
这丫头没有吃过灵药，经脉也不够宽阔，确实会比常人痛苦，更何况她还有内伤。
“是为师心急，先前你在比斗中受了伤，也不适合马上突破。”
夜无尘扶起姜茹笙，帮浑身是血虚弱不堪的爱徒找补：“能到炼气十重，已经很不错了。”
弟子和长老们听见这话，表情怪异。
哪怕给一个心性坚韧的中品灵根的弟子服用，怕也不至于只跨越三个阶级，更何况夜无尘的丹药怎么会是凡品？
可到底不能不给夜无尘面子，他们只能讪笑道：“神尊说的是。”
夜无尘颔首：“明日我会带筑基成功的弟子去昆仑山历练，都回去准备准备吧。”
他带着姜茹笙打算走，姜茹笙却虚弱开口：“师尊，徒，徒儿也想去。”
她脸色苍白，却做出一副坚定模样：“徒儿之前实战太少，如果能出去历练，说不定能尽快筑基……”
夜无尘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好，先回去疗伤。”
他不担心出事，有他照拂，没有筑基也不是不能去历练。
陆杳冷眼看着他们离开，转身回到洞房。
昆仑山吗……
没记错的话，在梦里，姜茹笙可是在夜无尘帮助下得了一样了不得的东西。
她明天，也必须得去，只有变强了，才能有资格自保！
陆杳从储物间中拿出几枚丹药，盘膝坐下。
她没有洗髓丹和筑基丹这种奢侈的东西，只能靠聚灵丹，用灵力洗髓，靠着自已凝练筑基！
天色渐渐暗下。
月华和灵气一同涌进陆杳体内，她周身已经被鲜血和杂质覆盖，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那些灵力涌进她体内，强行拓宽她经脉排出体内浊气，再被她指引着聚到丹田。
体内像是有一团火灼烧，可她强忍剧痛守住灵台，气势一点点攀升！
炼气八重、九重、十重！
喉头一甜，一口血涌进嘴里，陆杳强行咽下，非但不停下，还再次咽进去一枚聚灵丹，让天地灵气在体内越发肆虐！
十一重，十二重……炼气圆满，只差筑基！
她聚拢所有灵力，狠狠撞向了自已丹田，感受着骤然拓宽的经脉和暴涨的修为，唇角微扬，终于坚持不住昏厥过去。
……
翌日一早，蜀山的筑基期弟子们整装待发等在山门前，而姜茹笙一脸笑意的跟周围的师兄师姐攀谈。
她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又是天灵根，大家自然愿意跟她交好。
“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出发了。”
无尘看着弟子和同门相处愉快，自然欣慰，语气淡漠的打算带着弟子们前往昆仑，却听一道清越声音传来。
“抱歉，弟子来晚了。”
还有人？
筑基弟子们和长老都愣住了，蜀山派合适的筑基弟子也就百人，都是熟脸，这不都到齐了吗？
他们狐疑的循声望去，便看见陆杳腰间配着长剑，一袭白衣仙气出尘，皮肤琉璃般剔透，目若星辰，竟然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她昨天还是炼气七重，今日竟然……
姜茹笙修为不够，看不出其中门道，只觉得陆杳比先前好看了很多。
她眼中闪过一丝嫉妒，故作担心道：“陆师姐也要去吗？ 你现在修为不高，昆仑那样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
陆杳似笑非笑：“有劳师妹关怀我，但师妹炼气十重都不担心遇到危险，我有什么好怕？”
姜茹笙心里冷笑。
原来这个女人，是不甘心师尊只带着她去，所以故意胡闹？
她很快摆出一副委屈模样，眼圈一红道：“我只是担心师姐安全，师姐又何必咄咄逼人呢？我卡在炼气圆满，所以才想险中求进，但是师姐你修为不够，若是师尊来不及看护你，恐怕会拖累师兄弟们呢……”
姜茹笙咬着唇，期望那些师兄弟能领会她的意思出来谴责，却没想到那些人欲言又止，都没说话。
他们先前倒没觉得姜茹笙加入有问题，但现在被她这么一说，他们倒有点怕了。
万一神尊回护不及，他们带着一个炼气十重，说不定……姜茹笙见他们不说话，还待添一把火，夜无尘却淡声打断她：“既然来了，便启程吧。”
他深深看了陆杳一眼，倒没想到她竟然能在一夜之间筑基成功。
姜茹笙不明所以，只能跟着上了飞行魔兽。
师尊果然还是偏心陆杳的……
她心里有点堵，一路都不愿意说话。
而陆杳一路想着如何得到昆仑秘藏中那件宝物，不知不觉，飞行魔兽在昆仑山脚下的一处小镇停了下来。
“魔兽疲惫，诸弟子先暂行休整，晚些出发。”
领队的另一位长老笑吟吟的：“这附近有集市，你们也可去逛一逛，开拓眼界，记得早些回驿站，不要乱跑。”
这一批弟子，大多都是第一次下山，听闻有热闹，三五成群就跑了过去。
陆杳无所事事，本不想去，姜茹笙却跑过来亲密的挽住了她。
“师姐，咱们去逛逛吧，说不定有师姐用得上的东西呢？”
姜茹笙怯怯看着她：“昆仑危险，师姐也得想办法提升自已才是。”
陆杳猜到她怕是要作妖，挑眉淡道：“好啊。”
她老神在在跟着姜茹笙走，待路过一个卖丹药的摊位，姜茹笙忽然眼前一亮，上前拿起几瓶，故意大声冲着她道：“师姐，这是天玄丹，还有风灵丹，都是能够加快筑基的东西呢！”
她一脸惊喜，看着陆杳的眼神夹杂着感激：“老板，这些我都要了，我师姐对我有引荐之恩，这些对于她来说都用得上呢，师姐，你可别推脱师妹的好意呀。”
坊市中有不少蜀山的弟子，听见她这么说，表情一言难尽。
这姜师妹好心倒是好心，但怎么……怪怪的。
陆杳似笑非笑看着她：“师妹一番苦心，我怎好意思辜负呢？”
姜茹笙一噎，没想到她答应得这样爽快。
她不是应该羞愤不已吗？
那摊主扫了一眼两人：“你师姐已经筑基，这丹药用怕是不上。”
姜茹笙听着摊主的话，顿时呆住了。
陆杳筑基了？！
她脸色又红又白，这一路上她说的话，岂不是像个笑话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