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夷侵略，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大夏以三千五百万军民几尽消亡的沉痛代价，终令东夷战败，被迫年年纳贡称臣。然凯旋之际，我的庶弟却在城楼之上公然自焚，以示抗议我军入境。
“大哥，八载已过！边境之地血流成河，无数东夷百姓流离失所，你何以仍旧不肯放过他们？”
“你口口声声言称护国卫民，实则逼迫他们年年纳贡，行侵略之实！”
城楼之上，顾云庭一袭素衣，声泪俱下。那温文尔雅的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哀愁，宛如一位悲天悯人的神灵。但他似乎忘却了，当年正是东夷以莫须有的罪名挑起战火，侵略我朝。
边境之地，大夏无数女子沦为东夷贼寇的玩物。解救之时，她们的下肢已是残破不堪，跪在地上，不求活命，只求速死。其中，竟有尚不足五岁的稚童。整整八年，百姓每日哭泣至天明，家家户户悬挂白绫。如今仅因被逼纳贡，他便觉东夷百姓可怜？我眼神微冷，面色愈发凝重。
而城楼之上的顾云庭仍是一脸悲苦，“在你眼中，东夷是侵略我大夏的刽子手！但难道生存也是一种罪过吗？”
“大夏物产丰富，为何不能施舍他们一些食物？若你们早些给予他们粮食衣物，他们也不至于自相残杀！”
“你是大夏百姓心中的战神！”
“但众生平等，你眼中为何不能容纳东夷的百姓？为何对他们的苦难视而不见？”
城楼之上，顾云庭神情愈发悲怆，举着火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声声控诉东夷百姓的无辜，却对边境百姓的哀号置若罔闻。我面色冰冷，不再看他，直接下令副将破城。
见状，顾云庭的音量再次提高，“大哥！如今东夷已降，你赢得了赞誉，接下来是不是要把屠刀挥向我大夏的百姓？”
“天道有好生之德，但如今大夏北境已连续大旱三年，难道这还不够说明一切吗？你是想要连累大夏的百姓和你一起遭受天谴吗？”
他扯下自己的长袍，咬破手指，用鲜血书写控诉。血书随风飘落，满是对我的指责。
围观的百姓听到这些话，顿时沸腾起来，纷纷自发地挡在军队进城的路上。
“刽子手，滚出大夏！”
“我大夏自古以来便是礼仪之邦！需要的便是像云庭先生这样悲天悯人的善良之人！而不是你们这些只会屠杀的刽子手！”
我成了众矢之的，而顾云庭却成了人人称颂的英雄。场面一片混乱，无数的烂菜叶、臭鸡蛋砸向行进中的军队。那些曾在战场上流血断臂都不曾吭声的勇士们，如今面对同胞的恶意，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内心悲愤交加，却又感到莫名其妙。东夷的败退，不仅是川蜀军民的英勇奋战，更是整个大夏民众的团结一心。八年前，她们含泪送别了自己的丈夫，只愿大夏海晏河清。八年后，她们再次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孩子送上战场，只愿后世安宁无忧。为了赢得这场战争，她们付出了所有。然而如今，她们却仿佛失去了理智，忘记了那些惨死的同胞，忘记了那些一去不回的丈夫和孩子，开始疯狂地同情敌人。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城楼之上，“可惜我只是一介书生，虽心怀悲悯，却无力拯救苍生。”伴随着他的哭声，围观百姓的情绪愈发激动。
“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用我的生命，来洗清你身上的罪孽，唤醒你仅剩的良知！”她垂眸看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悲壮的笑声中，火光冲天而起。白衣化作烈焰，宛如流星直直坠落。周遭陷入一片死寂。我身后，一直沉默的江清辞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不！”
第二章自那日以后，皇帝召唤我入宫觐见。那时，江清辞带领着百官在宫门前屈膝跪拜，齐声请求对我处以极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长佑暴虐成性，激起天怒人怨！今于午门之外，行凌迟酷刑，以告天地，平息民愤。” 宣旨太监的话音刚落，无数的臭鸡蛋与烂菜叶便如雨点般落在我的头顶。
“我泱泱大夏，何以出了此等丧尽天良之徒？”
“真是不敢想象，那天云庭先生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意自焚于城墙之上！明明要承受那般痛苦，却仍愿为兄长赎罪！”
“云庭先生用生命反抗杀戮，堪称英雄，理当载入史册！”
耳畔骂声不断，刽子手们手中的刀一片片割下我身上的肉，鲜血顺着刑台流淌，染红了地面。我心生绝望，麻木地闭上了双眼。然而，恍惚间，我似乎听到有人为我鸣不平。那声音虽小，但在漫天的骂声中却显得尤为刺耳。
“顾将军何错之有？东蛮残暴，我丈夫儿子在战场上被战马践踏成泥，我儿媳和小孙女更是受尽凌辱变得痴傻！”
“这样的恶人难道不该死吗？”
一位年过半百的阿婆，身披孝衣，身旁两名女子面带痴笑。她身后，是无数伤残的将士和白发苍苍的老者。围观的百姓们愣住了，空洞的双眼中泪水滑落，流露出深深的挣扎。
然而，只一瞬，江清辞的声音便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她头戴凤冠，身披霞帔，挽着同样身穿红喜服的顾云庭的遗体。
“大家切莫被蒙蔽了双眼！将士们保家卫国乃是职责所在，何况这些年军饷支出已占国库大半！”
“若非如此，京中百姓又怎会连年加重赋税！云庭又何至于以死明志？”
话音落下，百姓的眼神再次变得麻木，神色也愈发疯狂。混乱中，一块石头狠狠砸向阿婆的头颅。紧接着，重伤的将士们也被愤怒的百姓包围。我试图呼喊阻止，但我的声音太过微弱，瞬间便被淹没。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将士们一个个倒下，气息断绝。
而江清辞只是冷漠地望着我。
“顾长佑，我会替云庭完成他的遗愿！这些人既然顽固不化，不信神明，那就让他们为云庭陪葬吧！”
我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恨意，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站起来。但血流得太多，我已无力支撑。当我的头颅被斩落，意识逐渐消散之际，我只感到一道嘲弄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早已逝去的顾云庭，隐身在围观的人群中，踩着我被砍下的头颅，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
“大哥，终究还是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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